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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式失业的第二天，言一个人疲软地猫在家中，心情万分沉重，像失去了可以抓握站起的力量。她失去了快乐的可能。迷惘，惆怅，忧虑……所有负能量伺机攒动，生活像一张躲不开的巨网把她困住，动弹不得。
她没有梳洗，除了用睡眠逃避外，想不到任何其他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的办法。直到下午，夕阳的余晖从窗户透进，才恍然一天又这样消逝殆尽，不会回来，便下意识从床上起来，梳洗好，出了门。
她实在拖不下去了，家里的很多生活用品已经耗完。她没有网购的习惯。
因为一直强迫睡着，所以，她头隐隐作痛，昏昏沉沉。然而走出去，就必然会遇见，其中就有遇见美好的可能。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言那样失魂落魄，漫不经心地走着，笑不起来，也哭不出来。
“你要出去呀!”打扫院子的阿姨一脸微笑，她勉强抬头以表情会意，极力想拧出一个笑来，但不知那是不是。
只是，这一声招呼，把她叫醒了。而这时，她才从不知不觉陷入的灰色湖底无精打采地游上来，环顾四周陌生又熟悉的所有。
目之所及：虽是初春，可有些树木，却一身金黄，叶子旋舞着零星散落，像一场华美的告别。其实园子里的花儿已经开了，只是她先前并未在意。还好，她遇见了落叶。
言一直是对落叶情难自禁的，看到此景，心里便油然生出明媚地喜欢。有好几次冲动想拾起几片，可是看着它们，脑海里又浮现出好多关于叶的诗篇来，虽只记得一言半语。那些自以为世界崩塌的全部灰色笼罩，是自己一厢情愿吗。她停下了脚步。
2
在工作上，她一直都兢兢业业。但她也并不快乐。她想，工作嘛，只关安身立命，其他的可以自己去找，去创造。是的，言是一个很容易快乐的女孩子，因为简单而快乐。
她一直记得刚入职的时候，母亲的叮嘱：做公司的事情要像做自己的事情一样认真。
她也一直如此。好几次，在公司加班到12点多，也只这样告诉自己：一咬牙就挺过去了。她傻到不知痛苦为何物，不在意公司签订合同之前人事说的：一年之后，才会有五险一金。
言端视着一掌叶的纹理色彩，微微间的颜色和线条变化丰富。一切无可预料或者无可察觉的细微，弯弯曲曲，牵牵折折，铺展开来。权当这是一种经历吧，可分明的痛却跟着清晰起来。年华渐逝，而起码的安身立命却还是那般遥远。山巅处，白昼的尾拖着最后一抹朱磦红，为无所归依的他乡之客布下一隅温热，在夜降临之前。
去年12末，她们的主管煜先提交了辞呈，离职顺利。虽然还在聘用期内。而后，她和另一位姑娘慕也顺势递了辞职信，可事情并没有想得那么顺利，这次公司不予批准，而把这辞职风波看成是一种抗议，而加以安抚。
可是她们并没有接受。言交了违约金，也没有要公司欠着的两个月的工资，便离开了。
她一直忘不掉她跟老板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争吵。“关键是，我不想委屈自己了。其他的，我不要了。”言不再是那个凡事忍气吞声的女孩。当时，李总举起手，很想给她吃一耳光，但最后还是收住了，“如果你们想另起炉灶，如果我发现公司的资源被挖，那你知道后果。还有，违约金交了就马上走，工资一分你也别想拿。”
她可以选择和慕同样的方式，便是直接走人。不要工资，也不交违约金。可是言过不去心理这一关，她对公司仍有一丝感念：初出茅庐，四顾茫然之时，是这家公司给她第一份工作。无论老板说了多难听的话，她要心存感恩，即使公司聘用是多方评比的结果，无关慈悲。
言内心始终有一座无法攻陷的殿堂。可以说她感性 ，可对于言，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感性，是因为她也可以严丝合缝地理性。
而理性没能说服她，等聘用期满后再离职。
3
也是在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公司没有了往常的假期和周末。这是一家刚起步的小公司，员工不到10人，公司老板是两夫妻。言所在的部门，算是主管恰好是四个女生，行政事宜也暂尤她们负责，对于这几位姑娘，随叫随到那是常态。她们很平凡，没有名校头衔，没有特别的才华。工作便是从做好每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开始，包括打扫。
四个姑娘时常一起吃午饭，也免不了牢骚一顿。平日还好，大不了就是安排些琐碎事情，采买啦，宣传栏内容更换啦。可是，很多时候，事况并不会因为谁的本分就回归简单而水波不兴。
12月24日，公司重新装修，下午她们被安排打扫。另一位老板，总说玻璃窗和地板不干净，要她们重新来过。就这样，一遍一遍，不觉时间已过了五点，她们不想见到的人终于离开了。没有留下任何指示。
“想让我们离开，大可以明说，我是干不下去了！”煜说。
“我们总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是呢，李总跟我们稍有接触，她心理就记我们一笔。” 慕漫不经心的收拾着打扫工具，长叹了一口气。
“即使离开，我也不跟你们一起创业了，父母想让我回家考试。”部门的另一位姑娘樾说。
言这一阵过得提心吊胆，不是因为李总跟她说的，煜呆不长，她离职以后，提拔自己做主管之类的话语，而是因为她昨天发现，12月20号自己经手的一份文件出了错。也许老板早发现了，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出，也许，他们根本就没发现，那自己离了职，是不是可以暂时脱离这个漩涡。
没有那些插曲，没有那么多的猜忌，言是不愿意离开的。她随遇而安。此时，她内心五味杂陈，无法说清，自己是害怕承担，还是害怕挨骂，这段时间她挨的批不少，虽然都是细碎，什么上班戴帽子，跟客户讲话声音太小... ...总之，有一种力量推着她辞职。
“言，你怎么想，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一起创业的事？”煜问。
在这种情况下，言只能答应。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即使她知道，有失败的风险，但以现在的局面，只能如此。
言脑海里突然晃过一幕：她和李总的妻子拥有一样的杯子，一次被李换错拿去喝水。几经辗转，这杯子又回到她手中。这也她后来才发现的。
于是，她出门便把这杯子狠狠扔进了垃圾桶。李总的阴晴不定，他妻子的多心，自己的歉疚和忿恨 ......一切说得出的说不出的不适，到此为止。
4
一辆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言起身，松开手中的叶子，往超市走了去。她不再试图从回忆中找寻失败的的原因。尤其是在她和煜周折一个多月后，创业计划仍旧胎死腹中的时候。
她没有了工作，不能再没有了眼下的生活。
而走出去，这只是开始。她来到超市，如往常一般，悠悠地逛着。生活中所有的物品铺展开来，所有缤纷色彩，这是生活的滋味，是简单平凡的美丽在招手致意。多久，困于离职前的一片慌乱，而没有善待过生活，善待过自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都只是随便打发。她恍然。
27岁，她重新回到一无所有的轻飘飘与沉重。开始还来得及吗！对于她，不论如何，只能迎着走上去。越早振作越好。这时，手机铃响。
“喂，妈妈，我很好，工作都挺顺利的！我在超市，回去再打给您。”
母亲挂了电话。这头的女儿，泪如泉涌。她哭出来了。不再绷着。
从狼狈开始，生活所有内容似乎都被牵连着狼狈起来。她不知不觉让自己进入了这样的悖论里：失业成了一种罪过，你要低沉，要自责，连同生活都不要过了，仿佛这样才配得起失意。然后，又把这些一团糟的反作用力归咎于生活。
言想：回去要重新规划，无论是求职还是充电。她决定放过自己。
她看着缤纷的糖果，各种各样的零食小吃，颜色明丽诱人的水果蔬菜，内心有一种被填满的感觉。她买了一些，拎着沉沉的购物袋，想：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可以削一个苹果，做一顿可口饭菜，做这些最平凡简单的事情。
与此同时，言等待着未完的宣判。文件的之事可大可小。她很小心，还是犯了错。原公司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而生活就摆着那儿，它不用花费那么多的金钱和精力，只要有心，只有走出自我的自我的狭小天地，它依然会发光。她想暂时钻进生活里。
回来，她不那么沮丧颓然了，失意归失意，试着不迁怒，先把生活还给自己。
言需要，沏一杯茶，享受一顿家常便饭的稀松平常与惬意。
下一秒属于下一秒。包括黑夜和之后的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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