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

叶落归根。

寻根

可我的根在哪里？

那天，从医院复查完出来，牵着妞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经过人民公园，看到一大片好多年树龄的玉兰，硕大厚重的叶子还是顶不住日晒雨打，落了一地。有两个年轻的小哥，不晓得是不是志愿者，只见每人手中拿了一根长长的带着把子的铁钎，将落下的老叶一片片扎起来，串在铁杆上，再倒进环卫清洁车里。

我不禁替大树难过起来，那一片片叶子可是她们的孩子呀！这些孩子随着滚滚的车轮，又会被送往哪里了呢？

人，其实也如草木。

谁说草木无情，说这句话的人才他大爷的最无情呢。因为，他压根不懂草木，不懂像草木一样的人。否则，他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生死有时，荣枯交替。人的婴童时期，好比春天的枝头上萌发而出的簇簇幼芽，崭新，油亮。到了青年，犹如夏季来临，草木热烈，奔放，生长。当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人生的秋天悄然来到，树上要么挂满了累累硕果，要么枝丫摇摇欲坠叶子萧萧飘零。等北风压倒西风，人和草木一样也几乎走完了整个旅程。回望来时路，万物沉睡，白雪茫茫。

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哪里去？

这是一个永远也没有答案的哲学命题。

好在在这个尘世，我们还有一个被称作“家”的地方，一个被称作根的灵魂祭坛。

根，就是养育了你的那片水那方土，那个魂牵梦萦走了十万八千里也忘不了的所在。

未出嫁时，一直想逃离，逃离原乡，逃离那片贫瘠愚昧麻木不仁的土地，幻想着浪迹天涯，再也不要回头。

可长大后，离开了，发现那里仍是梦中的主旋律，尽管是黑白灰没有颜色的画面，可醒来后仍是思绪万千。

有童年，有黄牛，有舅爷，有我又爱又恨的爹娘，有我的欢笑，有我留下的行行泪水，有我一个个或忧伤或痛哭的故事。

嫁人生女后，在异乡定居。我想着再也不要回去，将它彻底抛弃。饮着长江的水，听着吴侬的软语，枕着江南的烟雨，却终究难以入梦。只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浸润的始终是原乡的情，原乡的调。

想那时，公公还在世。得知我要回去，深夜里拿着一只手电筒，在高速路口一等就是个把小时。我八十多岁高龄的舅爷得知我回家的消息，把床上的垫子褥子被子晒了一个又一个太阳。

此时彼时，未语泪流，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那天父亲告诉我春节回去要给爷爷上坟祭拜，我才忽然发觉，他去世快有二十年了。一直说要供我上完大学的，说要看着我结婚生子的人，就这样自顾自地去了。

在乡下小路旁的野草地捉蝴蝶的时候，我想着母亲正做好一锅好吃的等着我，心里温暖的很。母亲在哪，家就在哪。当侄子侄女竹节似的窜起来的时候，当母亲的腰佝偻着的刹那，我突然悲哀地意识到我已经没有了家，虽然母亲还在那，但已没有了我的家。

不再是那个回家就喊妈的傻丫头，不再是进门就说妈我饿了的那个傻丫头，他们老了，小辈们长大了，我的家也消失了。

我从哪里来，我还要回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