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我倚靠在正脱落着白墙皮的墙壁,透过充满污秽的玻璃看向窗外,太阳还是一如往常的被扣在玻璃杯中,散发着冷清的光芒。
人声吵杂,我已经看到接下来的一小时内它向着虚无走入,然后步入黑暗。至始至终我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温度,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就跟你醒来后悲伤到发怒一样,还能做什么?反正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与此,一同不可避免的还有屋外停着的那辆白色大巴车,每个起风的星期五下午准时停在那个位置,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上星期我在它的前后轮各画了一条线,等它走后又沿线凿出一条既窄又深的沟,我也既搞不清我为什么不顾目光的这样做又如此这样,但我就是这样做了,一种力量的驱使也像是本能,要证明给谁看似得。等到今日,再一次的从它身边走过,在车头处放慢频率微微倾斜了一下身体,疾步走向车尾,又虚伪而假装的扭头寻找什么似得朝地面一略,我就已经知道前后轮的位置刚好停在两条沟之间的那段距离里,之后冷冽的风突然就吹起,从无数的毛孔中钻入,我不可抑制的悲伤了起来。
她第一次出现时我看到一个柔和的午后,没有打招呼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令人不快在于这样做不太礼貌,直等我看到阳光洒向四处,连阴暗处都有温暖柔和的光,光晕就在四周,她站在这湛蓝的天空下,我已经什么都记不起,她或许在回首,我开始不自觉甚至无法控制的想象着和她将要发生的事,这事让人喜悦、欢快,就像小狗看到了牛奶,看到了母亲,看到了主人一样,蹦蹦跳跳的跑来,对我说:“你好啊!让我们一起打滚在天空下吧!”就是这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美而向往与震撼人心。
想来,初次见它时我以为它是学校的公车,后猜想它拉了一车运动员来比赛打架,然后我又猜想那里面都是外星人,他们要掠夺一人放下一人进行文化交流,最后这种想法的出现使我兴奋好久,最终,它是辆高贵的献血车,高贵源于它每星期在车门旁摆的物品都不一样,先是饭盒,再是雨伞,后来又变成一块块反着没有温度的表。起先是一群人涌入,再是一撮,之后零星,到今天我还没有见到一个。每个星期五下午我都会在五楼的床铺上注视着它,我猜不止我一人如此,之所以没有去到车内是因为我总觉着自己在等待着,这种等待我也不知道,却很有耐心也不会烦躁,或许我是在等它摆出更贵重的物品,也许我只是想找个事以此来度过无聊的下午。
第二次是风带来了她的第一次开口,她说:“你替我活着吧。”之后什么都没了,让我错觉一切都隐入了黑暗中。我无措的站在看似广袤的天空下,四周高楼反射着阳光,鸽子的哨声响彻头上那片天空,一切明亮温暖,我折回了去食堂的脚步,来到了草坪上,我开始打滚,“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我心说,可干燥的风如醉酒的姑娘,释放着压抑了许久的悲伤,跌跌撞撞,步履蹒跚,无法预测出它行走的轨迹,包裹着我,像是要同我一起打滚,我蜷缩在一起,手与脸的红色在抵抗着,我说为什么?
经过几个星期的等待,我真的可以确定我已经对它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情。在于它一走后恰恰是太阳落在伟岸的高楼后,紧接着我需要不知所措起来,总得翻腾一会发出声响,找出上星期藏起来的小物品,可房间的灯从来不会开,一切都会陷入昏暗中,我再一次不可避免的会跟他人一样隐于黑暗中,我躺下,空空的脑袋想起我还未找到那上星期藏的小物品,它可能太小了,也许从不曾存在过,我无法证明,一切也同我一起隐入了黑暗中,还有什么?没了,都没了,之后我只能开始无比的怀念那辆白色的车,怀念它存在的那段时间。
气象学说冬天的冷空气最初来自北冰洋,在西伯利亚聚集起来嬉笑玩闹开派对,互相拥抱变得严寒,最后高压气候破裂。这是我躺在黑暗中想起来的,那这是不就表示她现在在西伯利亚,再没有人与她拥抱,所以她才瘪嘴说气话。西伯利亚应该有草原,绿油油的草随风摆动,风一吹,耳边全是草籽下落声,是生命的声音,这多么的美好,她可以打滚,我想。
或许是在北冰洋,可那里应该只有苔藓,虽然这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我不能否认它存在的概率,与那辆献血车一样,它带着希望,但我也不能否认我在五楼看着它很悲伤,那里装着一袋袋不同的血液,带着温度,带着腥味,或许西伯利亚根本没有五楼,那样她就不会想着跳下去在生命中看着生命流逝,可我该怎么否认它的存在?
她再一次出现是在梦中,她问我:“你有没有替我好好活着?”
我问:为什么?
“因为阳光很暖,我们可以找处草坪打滚。”她有些俏皮的说道。
“但草坪是假的,塑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幻想。”
“不是的,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说:“走完整个操场需要558步,七分钟,我一次能走四五圈,我跑起来一圈三分钟,可我跑不起来,我是个瘸子,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飞起来,或许可以,但我没试过,对了,你知道西伯利亚吗,就那个寒冷的地方,听说那里时常有派对,欢声笑语,人们能喝几箱子的伏特加,我尝过一点,太烈,你了?”
“为什么不竭尽全力?”她问我,但我看不清她,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轮廓,稀薄而脆弱。
“对了,我觉得我该去西伯利亚,蒙古高原也好。”
“你笑一笑,”她离我越来越远,我却渐渐可以看清她,她转过身,没走几步,她的身躯如同在实体化着,转而回头莞尔一笑,“西伯利亚很温暖,满是草,午后的阳光照的它暖烘烘,可以像小狗一样在其上面打滚,听草在摇曳生命在破土。”
正是这样,我开始多么的希望可以去到西伯利亚。去到真正的草地上,我开始走上那辆白色的献血车。
“你要献血吗?”像是医生的一个人在慵懒的问我,她穿着白大褂,其实我真的无法证明她确确实实是医生,说护士也许会比较好。
“你们会带着血去西伯利亚吗?”我问。
“嗯?你在说什么,这是不可能的事,这是个笑话吗?”护士笑了起来,她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像是在掩饰尴尬。“不过我们会有小礼品赠送的,是真丝棉被。”
我又觉着我的笑话似乎让她来了一阵活力,我说:“车每次都分毫不差的停在一处,难道不是因为这里阳光最充足吗,直到离开也不会有高楼阻挡,你们一定也想在被晒的暖烘烘的草地上打滚吧。”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司机每次都停在这里,中午在车里能被晒死,你在说什么。”她突然有些燥,大概刚刚的尴尬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顺手拿过一叠单子,“填好了就可以。”然后又重新坐了下来点亮手机屏幕。
我沉默着,“你猜对了,我给你讲了个笑话。”
可我得做点什么,于是我打了两壶热水,重新坐回床上倚靠着墙壁看着那辆献血车,墙皮似乎想努力的挣脱墙壁,“嗤嗤”声通过骨头传递着。我对它的感受就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随即无措像沙尘暴一样席卷而来,我开始疯狂的翻腾着我曾藏起来却一次都未找到的小物品,阳光使我浑身燥热发痒,我找到一粒糖果,剥开糖纸,我躺在了床上,后来我发现我就是这样的人,得到或知道一点就会失去了兴趣,离放弃也就越近。西伯利亚的冬天没有暖烘烘的草,她也不会打滚。
我说:西伯利亚很荒凉。
她笑了起来:你见到它了。
“没有,我在梦中见到了。”我摇头说。
“你是谁?”我又问。
“我也没有到过西伯利亚,你笑一笑。”
“我也希望你笑一笑。”
她笑了起来:“你好啊!让我们一起打滚在天空下吧!”然后她走来替我拭去了眼泪,我无法抬起手臂。
我醒来,看向了窗外,献血车从上个星期就没有来,太阳还是一如往常的像被扣在了玻璃杯中,它会向着虚无走入,然后步入黑暗,我也会重新躺下隐入黑暗。
她再也不会回来,不会对我说话,我知道,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走向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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