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自己的想法,总是被动地去做事。就是说当我们的脑袋还没有真正属于自己,容易被外物趋使,受内里猛兽挟制。做儿女时,我们不懂;该谈情说爱时,我们不懂;谈婚论嫁步入婚姻殿堂时,我们不懂;做人丈夫妻子时,我们不懂;为人父母时,我们不懂;出来谋生时,我们不懂;与人交往时,我们不懂……
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很多事情都是自学成才,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二十来岁时,路过幼儿园门口,看到等在外边的家长比幼儿园里的孩子还要多,堵了半条街,觉得真不可思议。有朝一日,我去接送自己孩子到幼儿园,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曾经的疑惑偶有窜出来的时候,但一闪即逝,令我自责羞愧的是,从困惑别人到不自知,期间我做了多少功课和准备?几乎没有。
那时看到计生部门到单位宣传,鼓动准备结婚的人去上什么婚育课堂,让准妈妈去上育儿课,觉得好笑,都受过高等教育,结婚生孩子过日子谁不会啊,这还用学?稀里糊涂,狼奔豕突,三十年后,我才焕然大悟,受过高等教育算个毛啊,日子真不是想过就可以过好的,养育孩子更是一个天大的事。
说不懂,不是说当时没有一点想法,而是说没有多少是发自内心的。比如做儿女时,天然是儿女了,根本没有权利去想不做会如何,也没去想应该怎么做儿女,只是照着既成的样子,照着历来的样子,照着别人的样子,照着父母的要求去做罢了。至于对不对,该不该,则没有思考。

传统文化的定力是如此之大,可以阉割一个人的思想,将他在精神层面毁灭。在我们没有能力去辨识的时候,传统文化的泥沙已把我们掩埋。等我们意识到要思考的时候,想要弄懂的时候,发觉呼吸艰难,痛苦异常,因为人的生命是一次性的,任何过往都来不及纠正,许多过错已无法去弥补,也因为任何一次质疑都可能是不可饶恕的反动,以个体之力对抗整个世界,没有不以惨败收场。
没有意识到不懂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痛苦;意识到不懂却还要继续不懂下去,比不懂本身更让人绝望。就像鲁迅在《<呐喊>自序》里说的,“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清醒的人和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与熟睡的人相较,就因为清醒而大嚷,因痛苦而更绝望!
对于大自然我们人类什么都不懂。人自诩万物灵长,其实人未见得比动物更聪明,甚至于我们究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这么看似简单的问题都弄不明白。虽然科学的魅力之一就是探索和发现,但这一步也只有少数人在走,我们更多人庸庸碌碌,就像蒙着眼睛被牵着鼻子走的萌宠。走得错与对、弯与直、浅与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也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不去想还好,细思极恐。
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这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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