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直行
娟子第一次知道那孩子可以这样的凶，像一只露出獠牙的小兽。两人在村头碰见那孩子时，他正和两个同村的男孩子激烈的争执着什么，被那两个身材高大的玩伴扯着胳膊，他的脸气的通红，却又拿那他们没有办法。
行路一见到那孩子被人欺负，就忙不迭地赶上去，大声地呵斥着赶走了那两个男孩子，然后慢慢走近了那孩子。他轻轻地伸出手，要摸摸那孩子的头，可就在行路的手和将将就要碰到那孩子的一瞬间，却见那孩子触电一般地闪开了。他猛地转过头，娟子看到，那眼里全是冰冷的颜色，瞪着行路和自己，随后飞也似的独自跑开了。
娟子陪着行路在村头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往家里去，却远远看见那孩子跑过来，牙呲嘴咧地抓着一把菜刀，向着行路冲过来了。那明晃晃的刀刃分外亮眼，里面勘勘的映出一个扭曲的脸来，丑极了，孩子稚嫩的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横斜着向中间挤过去，浓密的眉毛几乎要倒竖起来了，两只眼睛里也不断往外渗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
行路并不知道那孩子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激烈。但他似乎并不意外，像是早就明白迟早会有这一刻一样，站在路边看着那孩子向自己冲过来，满脸一幅倦怠的神色。娟子赶忙冲过去挡在了两人中间。那孩子依然暴躁的向前冲着，但因为之前是认得娟子的，似乎有点羞赧，举着的刀在娟子面前翻飞着把空气雕刻出一个又一个的白花来。几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远远的巷子口出入的人们站定了，每个人都凝着眉，眼里的忧虑丝毫不亚于行路。直到那孩子的身后一个人影闪过，人们揪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
春花姐是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的，邻居中有人看到那孩子气呼呼的拿了刀跑出去，赶忙跑去告诉了她。她跑近那孩子，断喝一声，劈手便夺下了那把刀，那孩子回头看看母亲，眼里少了一分凶狠，却多了三分委屈，一行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看看就要流下来了。“滚......”在母亲的一声怒骂声中，那孩子狠狠的瞪了行路一眼，便走开了。
这小小的波澜打破了村子的宁静，人们已经不知道该责骂孩子的不懂事还是该说行路罪有应得了。行家的两位老人也一前一后的跑出来了，自从行云出事之后，他们就已经很少走出那个院子了。亏了多年的邻居，本家的叔伯、妯娌们不时去找那院子里走动，找他们聊聊天，宽宽心。他们才把身体维持在了最低的健康状态下。他们先是碰到了那孩子，随后又看到村口的行路、娟子和儿媳妇张春花。
张春花回头看看两位老人，又转过身来望向行路，“回家吧。”她极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说出这几个字。说完就像虚脱一样，转过身先走了。娟子此时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该走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了，行路的两只眼里满是迷茫，他明白，仇恨的种子一旦在侄子的心里发芽，此生他们就注定有一半是仇人了。但他却只好向前走，无法回头。两个人跟在家人后面，慢慢走回到行家小院里去了。
邻居们不时有几个人探进头来看看这可怜的一家子是否还好，但都只是在院子里转上一圈就走出去了。小院里只有一棵树在照旧摆弄着树梢上的几片所剩无多的树叶，冷风吹过，房间里的声音时而从门窗的缝隙里掉落出来，那棵树就调皮的放下一片叶子去把那声音接起来，一下子送到半空的风里去了。
“跪下！”张春花虎着脸，沉着声教训着儿子。
那孩子乖乖地跪了下去，他的面前的柜子上是父亲的照片。
“为啥？”
“他轧死了我爸！我就要砍死他！”那孩子的两只鼻孔里粗粗地出着气，像是有什么在他的胸腔里往外顶着一样。
“他是不是你二叔？”
“是！可他轧死了我爸！”孩子的眼里都写满了心里的话，大人却没办法这样，娟子站在旁边，怯怯地说了句“姐，娃心里也苦，你就饶了他吧。”
张春花冷着眼看看她，又回过头望向儿子，“没了你爸，你再砍死你二叔，你爷你奶是不是还要找你寻仇哩？”
那孩子被母亲一句话堵在心口里，想接着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愣在那里，鼻孔里依然一声一声地出着粗气，像是一辆小一号的火车在一下又一下地向外喷着白气。
“你要觉得对你就去。”说完张春花咣当一声把那把菜刀扔在孩子面前。刀口和地面上的石子磕在一起，蹦出几点火花来。
那孩子看看母亲，又看看地上的菜刀，窘的满脸通红。正不知该怎么办的当口，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的大婶扯着刚才在村口的一个男孩子的耳朵进了院子，那男孩子既高大又强壮，但是显然不敢反抗。半低着身子，脸别向另一边，一步一步的跟着大婶也挪进来了。
那位大婶一边走一边就喊起来，“春花，春花呀，你可不要为难行勇呀。”她慢慢向着张春花的房间走过来，院子里的树也停止了玩耍，把枝干挺得直直的，静静地看着她。她接着说下去，“这怂小子，早上和老五家的那个混球，在那挑唆行勇。才激得行勇炸了毛。”那高个子的男孩依旧半低着身子，看来是难受极了，一下子甩开那位大婶，也像一棵小树一般，和大树并肩站在了院子里。嘴里还嘟囔着，“我又没胡说，就是他二叔轧死了他爸吗，我就说他没个血性，要不咋不找他二叔报仇.......”
这边说着话，张春花已经迎了出去，“大嫂，你又扯他干吗？小孩子不懂事我还不知道。”说着把那妇女往房子里面让，行勇见那人进来，瞪着眼跪在那里。地上的菜刀倒是被娟子收了起来。
一场风波看来就要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却听见那边屋子里行路一下子飘了过来，“我走好了！”娟子赶忙走出去，却看见行路掀开堂屋的棉门帘，一下子跑出来向门口冲过去了。
“行路。”娟子的声音在小院里慢慢散开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7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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