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类最早有文字记录的感冒发烧治疗,来自于古希腊的希波克拉底,他在文献中记录了当时希腊人用柳树皮煮水治疗感冒发烧的方法。
希波克拉底是医学史上非常杰出的人物,他出生于公元前460年,约卒于公元前370年,享年90岁,被现代医学界尊称为“医学之父”。
即便是在今天来看,90高龄也是非常高寿了。要知道,在他同时期的战国时代,中国人的平均年龄只有20岁,哪怕是到两千多年后的清末民初,中国人的平均寿命都不到35岁。
希波克拉底虽然记录了古希腊人用柳树皮煮水治疗发烧的方法,但是当时并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药效。直到1763年,牛津大学的沃德姆学院的牧师爱德华*斯通,首次用化学方法从柳树皮中发现了水杨酸(也是今天阿司匹林的有效成分),人们才搞理解了柳树皮中治疗感冒发烧的有效物质。
于是就有人将阿司匹林的发明归功于那个发现柳树皮煮水可以治疗感冒发烧的古希腊人,这是错误的归因方法。因为,从柳树皮煮水到发明阿司匹林,不仅仅是两千年的医药文明史,甚至可以说是从古代经验用药到现代科技制药的演化史中最经典的一章。
事实上,水杨酸在柳树皮中的含量非常少,要从柳树皮中提炼水杨酸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想办法合成。在斯通发现水杨酸药性后,又过了将近一个世纪,法国化学家格哈特才于1853年在实验室里合成出(乙酰 )水杨酸。但是(乙酰 )水杨酸对胃的刺激非常大,直接服用它带来的副作用比疗效还要大,所以即便提炼出来,也很少直接用来治病。
又过了40多年,在两代德国科学家对(乙酰 )水杨酸的分子结构的分析研究基础上,1897年,德国拜耳制药公司的霍夫曼教授终于发明了阿司匹林,他保留和修改了水杨酸的有效成份水杨甘,使之对胃的刺激小了很多。
霍夫曼教授发明阿司匹林的初衷,其实是他观察到患有风湿病的父亲在服用含有水杨酸的止痛药后,虽然风湿痛可以得到缓解,但是水杨酸的副作用却又导致父亲胃疼呕吐,饱受痛苦。于是霍夫曼教授就把研究重点放在降低水杨酸的副作用上,这才有了阿司匹林,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种在全世界大规模使用的镇痛药。
由于阿司匹林的用途非常广泛,从最初用于退烧镇痛,慢慢扩大到预防血栓,后来甚至被用于一些癌症的早期治疗,现在,全世界每年的阿司匹林消耗量大约在1000亿片以上。
现在,只要是在现代医学覆盖的范围内,即便是柳树皮煮水还能治疗发烧,我相信也不会再有人用这样过时又不安全的办法了,对吧。
【02】
2015年12月11日,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颁奖典礼在瑞典首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如期举行。中国科学家屠呦呦登上领奖台,从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手中接过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的证书和奖章,成为首位获得诺贝尔奖科学类奖项的中国人。
青蒿素胶囊
消息传来,帝国上下,一片沸腾。
除了媒体给予了大面积报道,无数的中医从业者和爱好者,也开始大范围地向百姓“科普”屠呦呦之所以能发明青蒿素,获得诺奖,就是受东晋时期著名道士葛洪编写的《肘后备急方》里得到的启发。
于是中医从业者又开始狂热地全面推崇中医理论,受此影响,不少中医爱好者不明真相,在自身或家人生病时,在也开始从中药典籍中查找各种验方偏方,想要吃药治病、强身健体。
其实,很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诺贝尔颁奖委员会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专门说过:
我们不是把奖颁给传统医学,而是颁给了创造出新药的研究者。
因为屠呦呦当年是从600多种药方里挨个试,几千人帮忙,最终过了N年才碰到青蒿素,只有这一种貌似有点用,但还要改进方法才行。另外600多种全都是无效的,例如往腋窝里夹热鸡蛋,抱着公鸡对太阳大喊,吃蜘蛛等等,这些都是通过阴阳五行理论得到的治疗疟疾的方法,而且传统医书里也都宣称这些有效,我在下面稍微摘列几方,感兴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
《治寒热诸疟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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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妇,豆豉二七枚,合捣令相和。未发时服二丸,欲发时服一丸。
- 【石三翻译:怀孕的母鼠、混合豆豉27粒,一起捣烂,捏成丸。疟疾没有发作时吃两丸,将要发作时吃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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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 【石三翻译:这就是屠呦呦得到灵感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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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五月五日,蒜一片(去皮,中破之,刀割),合容巴豆一枚(去心皮,纳蒜中,令合)。以竹挟以火炙之,取可热,捣为三丸。未发前服一丸。不止,复与一丸。
- 【石三翻译:在农历五月五日这天,把一片大蒜去皮、一切两半、用刀掏出一个可以放入巴豆的小洞,把两瓣蒜合起来,用竹子夹着,放在火上烤热后,捣成三丸。疟疾没有发作时吃一丸,吃了没用的话,就再吃一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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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取蜘蛛一枚,芦管中密塞,管中以绾颈,过发时乃解去也。
- 【石三翻译:把一只蜘蛛放在芦管中,***(中间部分不会翻译)了,经过头发后解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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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日始出时,东向日再拜,毕正长跪,向日叉手,当闭气,以书墨注其管两耳中,各七注,又丹书舌上,言子日死,毕,复再拜,还去勿顾,安卧勿食,过发时断,即瘥。
- 【石三翻译:早上太阳快出时,朝东向着太阳跪拜,拜完长跪着不要起来,两只手交叉向着太阳,闭住呼吸,把墨汁滴入两个耳朵中,各七滴,再在舌头上写上丹字,说儿子(还是病?)已经在太阳出来时死了,说完,再拜太阳……(尼玛这是拜日教吧,翻译不下去了,太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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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多煮豉汤,饮数升,令得大吐,便瘥。
- 【石三翻译:煮豆豉汤,连喝几升,直到喝吐,就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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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取蜘蛛一枚,着饭中合丸吞之。
- 【石三翻译:把一只蜘蛛混在饭中整个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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禳一切疟。是日抱雄鸡,一时令作大声,无不瘥。
- 【石三翻译:早上抱着公鸡,对着太阳,公鸡不让抱,大叫,可治愈一切疟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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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方未发,头向南卧,五心及额舌七处,闭气书“鬼”字。
- 【石三翻译:没有发作时,头朝南躺下,在两个手心、两个足心以及胸口心脏、额头和舌头这七个地方,屏住呼息,写七个鬼字,写完病愈】
……
像这样太过儿戏的方子,不止《肘后备急方》里,连药典巨著《本草纲目》里也遍处可见,请问,身为现代人,你敢相信这些经方验方,敢以身尝试吗?
其实,屠呦呦先生发明青蒿素,虽然说是受葛洪偏方启发,但是在具体实验的过程中,用水煮青蒿时,却提炼不出有效的青蒿素,水温低了不容易析出,水温高了会破坏青蒿素的有效成分。
直到某天,屠先生突然想到可以用现代生物化学的方法,改用乙醚浸提法和溶剂汽油浸提法萃取,这才从青蒿(其实是黄花蒿)这种被称为中药的植物中,提取出青蒿素(学名叫倍半萜内酯)的,这是纯正的西药生产流程,已经完全不是中药了。
这一过程和从柳树皮中提炼出水杨酸的本质是一样的,是真正的科学的方式。
提炼的方法解决了之后,产量又成了难题。
黄花蒿中青蒿素的含量极低,大约最多也就是2%的含量。即便是把全国所有的黄花蒿全部收集起来,恐怕也提炼不出多少有效成分。
最终解决产量问题的,就落在了容易发酵的酵母菌身上。先用基因重组的方式,把黄蒿产生青蒿素的基因部分植入到酵母里,然后让酵母菌快速发酵繁殖,这样产生青蒿素的量就很惊人了。一个普通的药企一条普通的产线,通过这种技术就能超量生产全球青蒿素需求总量的35%以上。
除了屠呦呦从黄花蒿里提炼出青蒿素,陈克恢也从中药麻黄里找到了麻黄素,张昌绍从中药常山里找到了常山碱, 都是通过生物化学的科学方法提炼出来的。
可以说,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西药诞生于传统中医药的实践经验里。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传统的中医中药治疗是有效的。因为中医存在的一千多年里,中国人的平均寿命,一直没有超过35岁。中医中药对于因病毒和病菌传染而造成大面积病患死亡的传染性疾病的治疗,从来都是无效的。
其实,也不只是中医中药如此,在现代循证医学诞生之前的传统西医,对于因病毒和病菌传染而造成大面积病患死亡的传染性疾病疾病的疗效,也是同样微乎其微。西方人的平均寿命,和中国人一样,也是在现代医疗体系建立之后,才得到显著提升的。
【03】
《我不是药神》里,困顿的中年男性保健品商贩。因为经营惨淡,铤而走险,成为印度仿制药“格列宁”的独家代理商。因为仿制药的疗效好、价格低,而被白血病友送上“药神”的称号。
他并没有成神的野心,只是想赚点钱,留住孩子的抚养权,开好自己的神油店。但是当他真切地进入到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人这个群体后,他看到了一个为了生存而不得不放弃一切的群体,他获得了他们的友谊和信任,即使为此陷入牢狱,他也尽自己所能,救助每一个病人。
电影院里看哭无数人,我却想到的是,那些买不到仿制药,又吃不起正版药的病患,最终只能病急乱求医,重新回到中医中药这个不断花钱却始终治不了病的怪圈里,直到钱财耗尽,生命终止。
在格列卫没有发明以前,医学对于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化疗。但是化疗除了掉头发,还会带来巨大的副作用:倦怠、乏力、脱发、恶心、呕吐、消瘦、器官功能损害。同时,治疗效果还不稳定,病人的生存率很低,拼命求生,但却活得无比辛苦。
直到1983年,医生们研究发现,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的罪魁祸首,是一段称为BCR-Abl的基因。这段基因合成的蛋白,不断地给健康细胞“乱发信号”,让健康的细胞变成危害健康的癌细胞。
到此,发病机制明确了,并且精准到了一段基因的一个靶点。接下来,根据靶点设计出了专门的分子药物,它不仅稳准狠,而且大大减少了治疗时的副作用,服用这种药的病人甚至看不出任何异常,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和工作。
可以说,它带来了一个精准药物研发的新时代。
在格列卫以前,只有不到30%的病人能够活过5年;有了格列卫,这一数字提高到了89%。5年之后,接近99%的病人可以达到完全缓解。
格列卫就是理想中的好药,这种药,在中医中药的体系里,根本不可能存在。因为,中医中药和现代循证医疗体系、现代药物制造体系,是完全不同水平的两种认知体系。
其实不难理解。现代中医的权威理论,至今还是一千多年前的《黄帝内经》、《灵柩》、《素问》;现代中医的治疗理念,至今还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阳五行、奇经八脉、天人合一;现代中医的治疗用药,至今还是和一千年前一样的动物尸骨、植物草药。
试想一下,还在用牛拉犁的一千多年前的古人,吃不饱穿不暖,出门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的年代产生出的匮乏认知,真的能够高到可以护卫中华儿女,穿越千年的伤痛吗?
【04】
进入 21 世纪,已经快 20 年了。
我们的身体,已经乘坐高铁在一天之内就可以来回北京上海,也可以乘坐飞机在八千米高空穿越太平洋大西洋,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旅行者号太空探测器已经飞出了太阳系,去往更广袤的宇宙。
但是我们的思想,却还以古为尊,被禁锢在在一千年以前。
想想真是令人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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