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次日
李乾丰被曝转送疗养院突然失火，在大火丧生的消息刷爆各大新闻头条。杨逸枫一大早的就被这个新闻炸醒，愤愤的丢掉手里的报纸坐在马桶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
要他相信李乾丰就这样轻易挂了说什么也不可能，当时在医院里那个可以跟他清醒对话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良老人。
李乾丰想这样就销声匿迹，他杨逸枫绝不同意。
想到这里杨逸枫匆匆站了起来拉了裤子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就往局子里赶去。
“局长，你听我说，李乾丰肯定没有死。你相信我，你看我手机里的这段视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他一定有问题，丰达肯定有什么。”
杨逸枫胡子拉碴的站在办公室里跟警察局长据理力争，局长已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香港口音，头上发量感人，只有稀疏的几根，体态微微发福，脸上油光满面，但是身上散发的气质却让人没法小看。
局长此时正为难的坐在办公桌对面，布满沟壑的脸上表情复杂的看着杨逸枫，清晨的光斑映在他苍白的脸上，看着有些让人心疼。
“啊枫，我知道你一直死磕不放丰达有你的原因，但是已经七年了，你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跟实质性的东西，我就是想帮你也没有办法，现在我马上就要退休了，上面已经严令不得在追查此事，我走了，你要是还是这样，谁能在护着你，你该放下了。”
“但是局长你看，这份视频……”杨逸枫不死心的指着正在反复播放的视频端到局长眼前。
“啊枫！”局长站起来打断了杨逸枫的话，伸手拿过手机丢在桌上“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你是个警察！我们办案都是讲法律跟证据的，你要我拿这样不知所谓的东西去给上面的人看吗？”
“可是局长……”
“没什么可是，我看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局长冷着脸别过头眼里满是不忍。
“你就是想着退休了不想多事，行，我自己查。”
“啊枫！”局长回头看着杨逸枫摔门出去的背影急忙追了几步，又叹了口气赌气般坐回凳子上愤怒的锤了锤桌子默默不语。
警局里大家都见怪不怪，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小东看着杨逸枫气冲冲的出去了忙跟了上去。
“哥，你又跟张sir吵架拉。”
杨逸枫白了小东一眼也没搭理他只管自己走着，小东怂了怂肩自讨没趣的回了警局。
“唉，小东，你家杨哥最近怎么回事，火气那么大。”警花赵俊楠手里捧着豆浆用手点了点小东。赵俊楠是局里非常出名的美女，之前遇到有人来报案被人拍了照发到了网上弄了个“最美警花”的称号，后来一度有人来故意报案，把大家搞得哭笑不得。
虽然人在警局，但是因为家里条件非常好没受过什么罪，赵俊楠父母似乎是什么高官，跟她的名字不同，赵俊楠今天24岁，164的身高，身材瘦小，细胳膊大长腿的，五官精致，一双大眼睛更是让她显得非常可爱，她还有个妹妹叫赵华英，一直在住院。
虽然过来是做文职的，但是人却一点大小姐脾气都没有，在局子里也是有什么帮忙的多少都会搭把手也不嫌苦累，临时加班喊她过去也劳心劳力，加上人又漂亮，局里上下都喜欢她，是名副其实的警花。
“我也不知道，唉，俊楠，你今天不是要去看你妹妹，怎么还在局子里呢。”
“我这就去，但是今天过去我得拿点东西，我拿不动。”赵俊楠指了指门口的一堆箱子看着小东。
小东歪头看了看门外点了点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吟吟的答了句“我今天正好没什么事，你等我这里资料整理好，我跟你去。”
“我就知道你最兄弟，先谢谢你了。”赵俊楠把豆浆递给小东就回了位置。
小东位置边上190的壮汉强子赶紧凑了过来“哎哟楠楠，我的豆浆呢。”
“有呢文强哥，来我桌上拿，我今天给大家都买了一份。”赵俊楠回头笑着指了指桌上十几杯豆浆。
“行咧，待会儿来拿。”文强应了一声接着低头坏笑着看着小东，“我说小东，俊楠喜欢你这整个警局都看出来了，啥时候给报个喜啊。”
“别乱说啊强子哥，我可配不上人家。”
说话间小东手里却没有慢下来，另一边赵俊楠已经站了起来“小东，差不多了没，咱们走吧。”说完大大方方的拿了东西在门口等着。
“你赶紧去吧，这东西我给你理。”文强把拿过小东手里的资料扬了扬，“你赶紧走吧，滚滚滚。”
小东也不推脱，憨笑着道了声谢就跟赵俊楠出了门。
一起出来聊起来小东才知道，赵俊楠的妹妹医院在上海城东，是一所比较出名的私人医院，叫“亨德森国际医院”，收费比较高，环境优美，病人以外国人居多，因为是院长夫人是天主教徒，所以每周六周日医院都会开放出一个单独的区域给流浪汉跟一些孤儿免费看诊，或者外派医生出去这些机构提供帮助，综合下来外界对这家医院各方面评价都很高。
赵家一共三兄妹，大哥赵华烨，老二就是赵俊楠，小妹赵华英。
赵华烨是亨德森国际医院的外科医生，是个远近闻名的工作狂，已经30出头，刚新婚不久，因为长得高大魁梧，非常帅气，也是伤了不少小护士的心啊，他妻子也是医生，是亨德森医院院长的女儿，都是救死扶伤的人，两个人蜜月都没空渡，简单办了婚礼，就又各自坚守岗位。他妹妹都是他自己亲自看护，而二妹赵俊楠每周三都会抽空带着玩具来看一次赵华英。
赵华英年纪最小，全家人都非常宠爱，跟两人虽然不是亲生兄妹，但是感情都一直很好，因为家里生母早逝，她父亲在兄妹两大了才又娶了一个，这个孩子当年来的意外，今年刚7岁大，算是老来得子。但是生下来却是个病秧子，真是让人惋惜。今天是周三，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医院里人比较少，空下来的医院静悄悄的，静谧的有些诡异。
踏进医院小东只觉得风很冷，阳光似乎都变得没有那么温暖，好像医院给人的感觉都从来莫名，小东有种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心里，又说不出来是什么，空下来的医院就像个偌大的坟，会随时吞噬掉进出的人，医院门口附近有些流浪汉在到处闲逛，关于这家医院的事小东知道一些，估计是准备来求医的一些病人吧，小东这么想着就没有在多看。
他还是第一次陪着赵俊楠来看望华英，以前只隐约听到有同事说她有个妹妹病着一直在住院。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是这么严重的病，很快两人就来到了赵华英的病房门口，病房里的华英不足一米的身子插满了管子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映着各种心电机械在偌大的病房里显得她更加弱小，她靠着氧气管艰难的呼吸着。
华英呼吸声很重，听着让人心跳都会跟着一起重起来，就怕下一秒突然停掉。
小东有些吃惊，他小声的问道“你妹妹……”
赵俊楠在门口红着眼眶对小东讲了一句，“血癌”。
小东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站在原地愣愣的半天缓不过来，赵俊楠深吸了口气对着小东笑笑说了一句“已经很久了，没事的，我们都习惯了”。小东突然握住赵俊楠的手，看着她却还是半天都讲不出话来，不远处几个医生正在交谈什么，一名个子差不多184的男医生不时朝这边看，看到赵俊楠后便手插在白大褂里走了过来，看样子已经是在一边等了许久。男医生五官刚毅线条明朗，一张瓜子脸上眉清目秀，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显得成熟稳重，五官跟赵俊楠有些像，但是英气十足。气质温和但是表情淡漠，看着寡言，来人应该就是赵华烨。
“哥。”赵俊楠迎了上去。
赵华烨扫了小东一眼对赵俊楠点了点头，“妹妹，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同事，小东。今天带了东西有点多，让他帮忙带了一下。”
赵华烨点点头对着小东道了声谢谢表情缓和了一些，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就推门让两人进了病房。
“小妹，姐来看你了。”赵俊楠坐在床边紧握着华英的手温柔的亲了亲。
赵华英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满是欣喜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小东在一边赶紧帮忙拿了个靠垫赛过去，赵俊楠谢谢了一声笑着接过来抱着华英坐在床上。
“小妹，最近有没有乖乖吃药啊，你看姐给你带了什么。”赵俊楠从小东哪里拿过一个天使猪的玩具递给华英。
“啊，二姐最好了。”赵华英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亲昵的往她怀里蹭了蹭，苍白的小脸上难得有了些血色，突然她想到什么一下子精神起来，“对了，对了，二姐，我最近特地为了你学会了几个句子，我要念给你听。”
“哦，是么。”赵俊楠宠溺的摸了摸华英的头，“我妹妹真棒，是什么句子啊，快告诉姐姐。”
“哥哥教我的。”华英笑吟吟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华烨有些骄傲的抬起脸。站在一边的赵华烨难得的温柔笑了笑，走过来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几个人交谈了一会儿，外面走过来一个护士打扮的人敲敲门来喊了一声“赵医生，384床的病人到了。”，赵华烨应了一声赶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就跟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马上就到了治疗吃药的时间，今天华英却格外不乖，护士进来以后还是紧紧拉着赵俊楠不愿意让她走，华英虽然年纪小，但是病的久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即使知道她也不是太明白所谓生死的含义吧。
“姐，如果有一天我睡着了，你还会来看我吗？”华英突然的问题让赵俊楠一愣，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华英心里五味陈杂，良久赵俊楠温柔的开口道，“傻瓜，姐姐会一直都在的。”
“那爸爸妈妈呢？”
“小妹，爸爸妈妈，哥哥还有我，我们都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明白吗？”
“明白了。”
护士看着也没多说什么，站在一边，也没有打扰，华英天真的的抓着赵俊楠问东问西，不停的问着外面的世界一脸憧憬，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赵俊楠总觉得妹妹今天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心里有种难言的不安，而另一边看着赵俊楠小心翼翼的善意谎言，小东在一边看着鼻酸，这谁受得了啊，要这是自己妹妹，小东还真的不敢想。
这时候赵华烨拿着药走了进来，他有些责备的看了护士一眼，然后摇了摇手里的药瓶对着华英说道，“华英，到时间吃药了哦。”
原本一向乖巧的华英今天却突然小脸委屈的推开赵华烨堆满了药片的手有些抗拒的哭了起来，“我不吃，我不要吃，哥哥，一会儿要去做的手术好痛，我不要，这些药片我已经吃了好多好多，你每次都说吃了就好了，就可以出去玩，你是个骗子，我今天要跟姐姐出去玩，你就会让我吃药。”
三人一下子都红了眼，赵俊楠紧咬着唇忍着眼泪说道，“妹妹乖，就快好了，这些药片吃了你才能舒服些，知道吗，不能闹，要乖乖吃药，不然姐姐就生气了，不带你出去玩。”
“不要不要，姐姐你不要生气，你要带我出去玩的，我吃。”华英哭着吃下了药片，“那姐姐，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外面玩啊，外面的那些，我都想去看看，可是哥哥说我现在还不能出去玩。”
“等你病好了，姐姐就带你出去，你想去哪里姐姐都带你去，好不好。”
“你上次就这样答应我的，你骗人。”说到这里华英开始有些闹起了小脾气。
“我家小妹一定会好的，姐姐到时候就带着你把全世界都走一遍好吗。”
“哇，全世界。姐姐，全世界是什么，很大很大嘛？”华英天真的问道。
“嗯，很大很大，可以让你跟姐姐都走一辈子，一辈子都走不完。”
“那，拉勾。”
“好，拉勾。”
赵俊楠努力笑着跟华英拉勾的手微微颤抖，一边的两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赵华烨跟小东干脆走出了病房，华英吃完药很快就睡了过去，赵俊楠心情沉重的走出了病房，没走几步就捂着嘴背靠着墙滑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小东蹲在一边轻轻拍着赵俊楠，她尽量的小声的哭着，不敢发出声音。
“不好意思啊，让你看到这些。”
“没事，我倒是没什么。”小东傻笑着抓了抓头
一边的赵华烨看着地上的妹妹，犹豫了很久艰难的开口道“楠楠，这两天有空的话，多来看看小妹吧，她可能不知道那天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哥？华英她……”
“最……最……最后的……日子，你多陪陪她。”
“还有多久……”赵俊楠紧握着拳身子微微颤抖着。
“……妈让我别告诉你，但是你跟丫头最亲，她有什么想做的，你……多陪陪她，我不想你们都有遗憾。”
“好，我知道了。”
雷电来的猝不及防，天气说变就变，原本明媚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好像是随了赵家兄妹的心情一样，医院在雷雨里变得格外阴森吓人，阴沉沉的，时不时夹杂着一些病人的哀嚎，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地狱，好像下一刻就好像有什么妖怪要倾巢而出。寡白的灯条亮了起来，赵俊楠被小东送回了家，而医院里，赵华烨站在病房前看着里面的华英已经快四小时了。
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紧抿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声音哽咽着，却硬是逼着自己的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一滴都没有落下。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一张用铅笔写的歪歪曲曲的电话号码，他握的太用力了，用力到指节都已经泛白，导致纸张都有些变形。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终于把手里的指条揉成了团，像是很愤怒的丢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却又赶紧捡起来，打开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又揉起来，上面是一个号码，铅笔写的已经糊了，看不太清是什么数字，但是赵华烨知道，那几个号码他早就滚瓜乱熟。
身为一个医生，他已经拼尽全力去救治自己的妹妹，他所有的学问，手段，都全部用在了妹妹身上，但是丝毫没有用，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这几年来一步步看着华英的生命一点一点消逝自己却无计可施的感觉已经要逼疯他了。
他再无数难熬的夜里已经看了这个号码太多次，反反复复的拿起又放下，最终都没有勇气拨打过去，而现在他已经毫无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此时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可能是骗子的号码上，华烨闭着眼睛拨通了手机，在短暂的嘟嘟嘟几声之后，一个低沉得像是公鸭嗓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赵医生……”
几个炸雷落在了地上，暴雨刷的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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