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山河岁月

     “一个人的山河岁月”，是了，几日前逢与它。

  初时难免惊骇，“山河岁月”，一个人怎担得起？彼此于天地间为蝼蚁，星汉灿烂，生命烟火甚至不足拥有佛陀一阖眼的光阴。人类肉体存活于世间的貌似漫漫竟敌不过草革马鞍。于是无不兢兢惭己之渺，躬身俯首，日日仓皇，恐岩土塌陷，穹宇崩析。但此类般般，不过是众生灵体脆弱之象。昼夜罅隙之隅，仍端端然立着强大到足以抵御一座城池的严寒之辈。他们知晓人世的无谓，所以坦荡行走：他们懂得万物的不可耐，背影愈加地颓。

 后来单剩他们清醒与浊世，寂寂地将一个人活成了一方国。心中有山河，岁月也称臣。果真，你终究是你自己的主。晨间细细端详一女子，形容潦草，观她柔柔起身，素手挽发，莲步轻移，悄然抚衣，悠悠得使人醉，潦草得精致起来。我想，纵然没有绝世的容颜，那么，有绝世的姿态也是好的。旁人为她乱了气息，晃了心神，她仍是淡淡，甚至不肯给你一个侧颜——你的惊艳于我何妨?我只将此身渡得稳妥。

 想起古语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佳人是否如世人幻想般曼妙已无从考证，但那时艳羡的大抵是此样独立吧——拥有一个人的北方。寻陈迹，觅清欢，一个人才好，众人需附和，维系过程冗繁且如稚子，应当摒弃。

 此前去听戏，听《锁麟囊》，即使知晓听戏之人绝数欢喜于花好月圆，人性美满，帷幕徐徐之下还是被过分完整难剔瑕疵的人格惊得身形微颤。锣声啼，那抹青衣漾漾地落在墨黑里唯一单薄突兀的木椅上，开了口，悲惊四座。“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满衣襟......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叫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误兰音！”昧尽，两个字生生地使唇齿甸甸地重起来。曾几何时在泥淖里倾了舟，满身污秽却将错就错渡时间空间而去，继而幽幽地叹“教训啊教训”，怆然苦难作了教训，如是清了业障孑然一身。《本愿经卷》中记言：“愿我来世，得菩提身，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剩这具法身了，通透干净了。

    一个人便可以素帛帛了，无愿无祈求，心底尽有苍绿，吟哦一个人的花间小令，描摹一个人的山河岁月，静静的，好好地苟全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