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了之后还以为你们俩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一厢情愿。

你又有没有恨过一个人，多年以后能够两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且，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你们在一条昏黄的小路上再次相见，你还会笑着与他擦肩而过，然后对你的闺蜜说：只是恋人未满罢了。

……

一

他叫李远，高中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而我就在他的斜对面。这样特殊的位置，使我每天的余光都盛满他的身影。

他是一个身高差不多一米八多的男孩儿。他穿着校服的时候看起来很酷，一身白得耀眼的短袖，一条松垮的深蓝色校裤，那时候裤腿有点儿短，于是露出瘦瘦的麦色脚踝；他长得很秀气，五官轮廓异常柔和，全身由里到外散发出高冷却不失温柔的神秘气质。

他虽长得好看，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清秀得过于精致的男孩儿。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有点儿……娘里娘气的。我更喜欢梁家辉那样的男人，挺拔英气，轮廓分明。

我以为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他，但现实总爱与人开玩笑。

高二的时候，我便不自觉地喜欢上他，并且我的余光为他变得好长好长……

可是具体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呢……

好像是——嗯……

大概是我第一次请教他数学题的时候吧……

高中的时候，我的数理化成绩真的很差。

但作为一个不配向理科屈服的理科生，我大声地向文科生闺蜜宣布：数理化虐我千百遍，我待数理化如初恋！本小姐从现在开始要做数理化的舔狗！

闺蜜只是点头，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像个老母亲似的为我推荐了一大推练习，以及一群理科大佬（为了方便我问问题），其中便包括了李远。

我郑重地接过闺蜜手中的练习册和大佬名单，热泪盈眶地向她道谢，只差跪下磕头了。

当天晚上，我便熬夜刷题到一二点，圈圈点点了一大推不懂的题目。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迷迷糊糊地傻笑着请教李远（第一个是他到底是因为在大佬名单里他排在第一位）。

我：“李远，那个，我可以问你道题吗？”

李远抬起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这个，为什么x可以为0啊？”我像个店小二似的嬉笑着弓着腰向他递过去一支笔。

“啊，这不是很简单么。”我听见他小声地嘀咕一声。

虽这样说，但他讲题的时候我还是很满意的。他讲的很仔细，在发现我一些总是傻傻分不清的知识点，他会告诉我便于记忆的方法。

我对于一些题目总是显得执着，有时候讲上五六遍我还不理解，他即使不耐烦，也会皱着眉头抱怨：“靠怎么还不懂？来来来，我给你讲个简单的方法。”

渐渐地，问的题多了，我俩也就熟悉起来，说的话也不那么拘谨了。有一次，他帮我解决完最后一道题后，揉了揉眼睛满脸疑惑地问我：

“你是不是学过围棋？”

我点点头。

“那你数学咋还那么差？！”

我……

无语。

那时我就在想：这个腼腆得不敢大声说话的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欠揍了？

二

那年十月份，学校组织一场配音比赛，我和李远被老师分到了一组，原因好像是，李远的声音好听，语感也很好，而我对配音这方面有一定的研究。于是我俩组合，是挺完美。

那天下午，我和他就在一条小巷子里配音。

待我调好配乐后，我便把耳机递给他：“哝，带上，自己听。”

他扬了扬眉，轻声说：“你和我一起听，我怕我控制不了，好吗？”我觉得，这语气，似乎更像恳求，甚至是……撒娇……

我抿抿嘴，点头接过他手里的耳机。一个不小心，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指尖。他的指尖很冷，有点儿像他的性格。

也是指尖触碰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心动。麻麻的，酸酸的。

我与他并排坐在台阶上，不用转头，我便可以把他稳稳当当地装进我的余光之中。

我第一次发现，我的余光，原来也可以这么长。

三

有一次，我的前桌转过头看着我，满脸都是狡猾。她压低声线说：“夏初一，你和李远看起来好配哦！”

她扬了扬眉毛，笑道：“有戏？”

前桌告诉我，李远上课有时候会偷偷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她猜道，当我被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似乎最兴奋，因为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

我窃喜，因为，我也会这样。

确认我真的喜欢他后，那晚，我便认真地写了几千字的情书。

这份情书的内容是我们在一起做的大大小小对对错错的事，以及我对他的感情变化。

我会跟他告白，亲口告诉他我喜欢他。

我没有想过如果他拒绝我了会怎样怎样，接受了又会如何。我只是尽我最大的勇气，去做一件我这辈子第一件如此疯狂的事。

放学后我拦住他，我装作不屑地问他，其实内心已是兵荒马乱：“李远，你信不信我喜欢你？”

他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似乎要说什么。他笑了：“啊哈？初一，别闹了，我还要赶公交……”

“信不信？”我又问了一句。

“……咳，看来你是第一次跟人告白啊。”他又笑了，一双金墨般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我。

“我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他说，眼底净是温柔。

他说，他也喜欢我。

我很高兴，也很害羞，背上书包一溜烟跑了。只听见他在身后大声喊：

“夏——初——一——你不许反悔！”

我们没有在学校公开恋情，我觉得主要原因是我俩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没那个胆量。

虽然这样，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四

那年的中秋，我是和他一起过的。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吻了我。

那是我的初吻，他也是。

他紧挨着我坐着，温柔地撩了撩我的头发，想猫咪一样轻轻地问：“初一，我可以吻你吗？”

我一惊。轻轻地点头。

我感觉他轻轻地靠近我，轻轻地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那感觉痒痒的，也甜甜的。

我红着脸问：“就这样吗？”

他瞪大眼睛看我，然后笑了，他说：“不是。”

他抵住我的后脑勺，然后用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嘴唇上。

他的唇软软的，冰冰的，好像很好吃。

我记得他在吻我的时候说：“一一，你好甜。”

五

高考后，即使我俩成绩都上了重点大学。但，我是在A市，他在B市。

我们之间相差整整1242.8公里。

我并不相信异地恋这种东西能够走多长，但不得不承认的，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打电话给我。

他说：“一一，我在北方找了份工作，明天就要去，”他的声音有点儿发颤，“我们之间的距离……”

“变远了，是吗？”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我有种感觉，我似乎不再是他的精神支柱，而是一种累赘。

他不再说话，但我认为他在等我说些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李远，你自己决定吧，”我顿了顿，故作淡定地问：“还谈吗？”

他安静了一会儿，我猜他现在也很痛苦吧。和我一样。

毕竟爱了整整三年，哪能说放就放？

“一一，你认为呢？”

我笑了。我并不想因为我爱他而成为他的累赘，我知道我不该因为自己而拦去他的道路。他很优秀，所以他值得更好的。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做决定呢。”我笑了笑。

“我支持你。”我又说。

……

“那就不谈了。”我揪着心挣扎了好久，满脸堆笑地流着泪说出了这句话。

之后李远给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只是我都记不清了。我只知道他还是用那个要多温柔有多温柔的声音说话，只知道，他还是多么亲切地唤我：一一……

但我也知道，再过几年甚至是几个月，这所有的一切，就不再是我的了，它们会属于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儿。

互相道一声晚安，我使劲儿擦了擦满脸的泪水，笑着把对他的微信称呼“亲爱的”改为“李远”。

我知道，既然爱他，就给他我所能给的。

六

……

闺蜜撞了撞我的手臂：“初一？你没事吧？”

我一回神，发现我和闺蜜正站在李远和一个女孩儿前。

姑娘长得挺漂亮，水灵水灵的。此时正像只小羊似的依偎在李远身边，很可爱。

原来刚刚路过的时候，李远看到了我，便拉着女孩儿来和我们打招呼。

“初一，”李远笑得温润如玉，与之前他对我笑的一模一样，“这是我女朋友，洛笛。”

然后他又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女孩儿，拉着她的手介绍道：“笛子，我老同学，夏初一。”

老同学？我哼哼了两声，嘴角微微抽了抽，朝他们点点头，便笑着拉着闺蜜的手离开。

路上，晚风把我眼角的泪吹干了……但我却一直在笑。

闺蜜看了我一眼，愤愤地跺着脚：“什么鬼的老同学啊？！他，他怎么能这样！”

我撩了撩头发，看着眼前一对在昏黄灯光下相拥的情侣，说：“何必执着呢，只是恋人未满罢了。”

是啊，只是恋人未满罢了。

余光很长又如何呢？但装下一个爱你的人就足够了。

何必去在意那个男孩儿呢？要知道，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因为每个女孩儿的白马王子正在前方等着拥抱你。

文/凉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