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线的风筝

断线的风筝
他和她的相遇完全是一个偶然……

所谓“二月春风似剪刀”，这话还真是不假。她放的风筝刚飞起来没多久便从高空坠落。断了线的风筝飞的很快，所以虽然她在下面追得很急以至于累得不停地粗喘，却还是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于是她只好停下来试着用手的轻抚去平静自己那颗急速跳动的心。就在这时，他跑了过来，手中还拿着那个断了线的风筝。只是到了跟前，他却不等她开口便轻轻地伸手去拿她手中断了线的轱辘，而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配合地交了出来，而且一直静静地看着这个少年接好线，脸上还挂着一丝红晕。

之后，他们相爱了。那一年，他17岁，她16岁，正值花季。

就像那个时代的很多人一样，她19岁便出阁了。嫁的正是他。婚后的两年过得很幸福，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并且因为有了父辈们的照顾，日子过得虽不是特别富裕，却也是波澜不惊。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去，但他却不甘于平淡，决定出海闯荡。她知道后什么也没说，自己静静地坐了一夜，无法入睡。可第二天还是为他及时打点好行装、带足了盘缠。他终于走上了自己理想的征程，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身后那双红肿的眼睛。

也许是他朴实的言语让别人信服，也许是她每天默默的祈祷让他好运连连，总之，他前几次出海都很顺利，赚了大把的钱。他除了给家人寄回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外，还给她买了一件天蓝色的旗袍。秀丽的脸蛋加上婀娜的身姿让她穿起来格外地漂亮，她非常高兴，却还是禁不住内心愈来愈深的思念。但她更加知道他是个有理想的人，自己不该成为他的包袱，而应该支持和鼓励他，所以每次打电话总是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她，只是他觉得只有自己赚足了钱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而且每次他一打电话都会先说一句“老婆，我爱你”，当听到那边“咯咯”的笑声后，他就会突然觉得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可是这次出海与以往不同，都已经一个多月了也没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她隐隐地感到了不安。其实她的直觉是对的，没过几天就有同去的老乡告诉她，他出海的那艘船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航，估计出事了。听完这话她就知道他一定是回不来了，可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他会回来的”。不知不觉眼泪已流满了她那张如花的脸。

人们都说她得了失心疯，因为她每天天一明就去村口等他，天黑了才回家，身上永远都是穿着那件旗袍。不是没人劝她想开点，只是她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说辞，只是会不停地揪着别人问“阿发回来了吗？阿发回来了吗”，紧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哭泣。看着她这样，大家的心里也都不禁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伤。仅仅一个月不到，她便瘦得没了人型，有人开始说，她活不长了。

她入殓是十天之后的事，依然穿着生前的那件旗袍。只是她是带着笑意离开的，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也许她是觉得自己的苦难终于结束了，也许是她知道终于可以去见他了吧！葬礼并不隆重，但全村都来了，毕竟他们也是她的亲人。

三个月之后，他回来了，全身上下都被名牌包围，脸上还多了一些皱纹，却显得更加成熟了，总之给人一种事业有成的沧桑感。他是中午回去的，路上碰到同村的上去打招呼，却没想到那个人回头一看便发疯似的往村里跑，嘴里还一直大喊着“鬼呀鬼呀”，一溜烟就没了踪影，他虽百思不得其解，但回乡心切，就由不得他停下来去思考了。只是当那个人惊魂未定地向别人讲述他的奇遇时，他已进了村子。别人本来以为他是信口开河，可看到真的是阿发时，不禁都浑身起鸡皮疙瘩。村子里沸腾了。只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显然大家都明白了大白天能有什么鬼，他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去给大家打招呼，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现在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内心还是有一点激动的。他还故意把钱包往外掏了掏，想着一会给孩子们发个红包。

只是大家面对他的招呼都很冷漠，甚至是不搭理，竟然还有人边走边骂“畜生”，他很生气，不论怎么样他也没得罪大家啊，但一想到社会上的仇富心理他也就释然了。不知不觉又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家里门是锁着的，估计她是上别人家串门去了，他想。可是显然锁已经有些锈蚀了，他费了好大劲才打开，这已经让他觉得不对劲了。可是一打开门他就完全傻眼了，可谓“一地杂丛，满目狼藉”，他疯了似的喊着“阿珍”便冲进了屋子，却只看到一块显眼的牌位。“不会的”，此刻他已冷静了下来，眼泪却已禁不住洒了一地。突然，他冲出了屋子，在外面疯也似的打听着阿珍的墓地，但别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他就转身去问另一个人，直到他看到老槐树旁的一座新坟，墓碑上分明写着“爱妻刘月珍之墓”。

他在坟前跪了两天两夜，没人劝得动他。第一天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就是小声地抽噎。过了一天之后，他不哭了，但他有时会小声说话，有时又会呆滞地看着墓碑，嘴角有时候还会浮现出一股笑意，像是回忆着过去美好的点点滴滴。后来，他睡着了，也许是太累了吧。当他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正躺在阿珍的怀里，不禁惊喜万分，紧紧地抱住了她，他就想这样永远都不分开。

后来有人在村口的树林里找到了他的尸体，只是他脸上挂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兴奋和满足，手中还紧紧握着那只断了线的风筝。村里人把他和她埋在了一起，这或许也是村里人唯一能给他们做的事了。合坟的时候，他俩就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喜悦地望着这里，合完坟，她不禁娇羞地栽倒在他的怀里，温馨的画面看起来幸福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