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缘

文□陈永鹏

【壹】

倾城一夜，雪满苍山。

你着白衣入我梦，这是我等待了千年的期望，然而梦里我却看不清你的脸庞。

犹记当年月下，你我对饮影成双，快意恩仇，皆藏于一剑一萧。

然梦醒时分，朔风簌簌，吹干眼角泪渍，空留满室梅香。

原来，始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

那时你说，等山上的梅花谢了，你就会回来了。

可你明明知道，苍山的梅花是永不凋谢的，却又为何要编造这个可笑的谎言。

等，多么漫长的字眼。

无期限的等，多么残忍的现实。

借着摇曳烛光，我研下新墨一方，不知写了几段几行，亦不知等了几世几生。

【贰】

终有一日，我思念成狂，怕再也记不清你的模样。

于是我挥剑砍下了漫山的白梅，告诉自己花已谢，你，该回来了。

可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日，我砍下的并不仅仅是梅花，更是日日夜夜期盼你归来的殷切希望。

我在山顶等了你整整三天三夜，你不会知道，那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难熬的漫长时光。

心死成灰，往事决断。

临别前的谎言终被我识破，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将我的性命保全。

你，回不来了。

我，早该去了。

就在我决心了断自己的霎那，那个白衣少女无端的闯入了我的视线，同样的眉眼，同样的清浅，是我初遇你时的容颜。

【叁】

红颜？红颜！

我知道那个人便是你，原来，你真的没有骗我。

霎时间，漫天白雪，梅花开遍，与你的素衣一如初见。

我立即抛却了手中长剑，不顾一切的奔向你，拥住你，生怕你再消失于我眼前。

可当我抬起头，对上你忧悒的瞳眸，才蓦然发觉，心中又是一空。

如今的你浑身散发着彻骨的冰，透心的凉，还有一个淡漠的名字叫白浅。

人如其名，白衣静楚，清浅疏离。

那时我便知晓，你根本不是我的红颜。

可每每看见你的模样，我便会联想起那遥远的时光。

白浅啊白浅，我不问你来去何方，但求你可以做 我的红颜。

起初我心想，即使这样又何妨，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旁。

直至那晚，乌云蔽月，夜色暗沉，朦胧中我看见你变换一身行装。

不消半晌，便消失在这苍山之上。

【肆】

我心中蓦然一紧，回想起你来时的状况。

重回榻上，五指微张，覆于额上，似是不愿看清眼前真相。

眸中隐隐有些泪光，我阖目将它锁于心上。

翌日，我继续假装无甚异样，试图掩盖住那眼底的悲伤。

白浅啊白浅，我仍旧不想问你来去何方，只问你可愿做我的红颜？

花香四溢，暗香浮动，空气中满满的承载着我对你的遐思。

箫声冷冷清清，幽幽叹叹，在整个寂静的山间婉转沉吟。

红颜，这是你教我的曲子，如今，我也可以吹的很动听了，不是吗？

莞尔一笑，我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伍】

是夜，月明星稀，你着白衣入我眼，手中持着我日夜不离的倚雪剑。

那把剑寄予了我所有的精元，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事实上，我早在一千年前便已魂归西天，如今的我，不过是一只道行高深的鬼魅而已。

如果这便是你想要的结果，那么，我成全你。

我们的前缘，仅仅从你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终结。

闭上眼，只等待魂飞魄散的瞬间。

月圆时分，你纵臂横挥，剑抵于我胸前。

你说，既是妖孽，定然是要为祸人间，你随师父斩妖除魔多年，今日尚且问我一句可有遗愿。

摇摇头，苦笑叹息再望你一眼，若有来生，请将你我的前缘写全。

红颜啊红颜，死在你手中我心也甘愿。

良久，天降白雪，梅花开遍，我提醒你再不动手，便又要等一个月圆。

正当此时，长剑无情的没入我胸前，鲜红的血液伴随漫天的白雪，仿佛一朵盛大空前的血莲。

为何我也会心痛流血？

惊诧之余，但见泠泠刀光，寸寸清寒，白眉道长顷刻不见，幻化为神通广大的魔天。

原来，一切的一切，不过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感觉到你剧烈的颤抖，还用喑哑的嗓音问道，我们之前是否见过面？

【陆】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红颜是路人。

那时你说，等山的梅花谢了，你就会回来了。

可是这一别，从此便遥遥无期，而再见已是生死无言。

我们的前缘，仅仅是我等了你一千年而以。

心中的爱恨幽怨，皆集聚于那把倚雪剑，因而它的威力无边。

为了天下苍生万千，我甘愿再一次化身为剑。

你我并肩，终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券。

于是那一夜，箫声飘荡满山间，天上雪花飞溅。

自此，苍山的白梅全然凋谢。

我说，等山上的梅花开了，我便会回来了。

你笑着点点头，一滴清泪落入我眉间，时间在这一刻静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