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那一年的月夜蛙鸣

        六七岁的时候我被送到外婆家一年，时间太久了，我几乎忘掉了一切，而唯一忘不掉的却是那年夏季的月夜蛙鸣。

      外派家在红河岸边的一个寨子里面，寨子四面环水，只有一条两米宽的小路通向寨外。现在想来当初建寨子或许是为了防土匪吧。

      由于寨外修了马路，好多人家都在寨外修了房子，外婆也在寨外修了房子，但那房子是某个舅舅的婚房。舅舅和舅妈外出务工，我和外婆每晚就多了一项看新屋的工作。

      我胆子小，每天总想早早的去寨子。夏天的时候去不是因为胆小，夏天的时候我想听一听蛙声，看一看月夜。

      每当夜幕微笼，我和外婆便从寨里出发。走到那条土坝时我总会紧紧牵住外婆的衣角，我怕自己一脚踩空脱到水塘里去。每当这时外婆便会把我护在胸前，过了土坝我便挣脱外婆的手欢呼雀跃。

      如果是在有月亮的夜晚，我的心就会沉醉在月色中。

      月下的景物，朦胧斑驳，仿佛披着面纱的美人。月下的水塘更是微光荡漾，像散落了满河的星星。这时在配上蛙鸣，堪称人间绝色。

      群蛙合唱，好像它们也有指挥一样。时而高昂，时而低沉。或一只独唱，或群蛙共鸣。

      这时我会忘掉所有的不愉快，也忘了天，也忘了地，更忘了自己，让自己和蛙声同时融入这一片水塘之中。

      冬去春来，那年春天我离开外婆家，回到父母身边。

      我走的那一天，外婆哭得无比伤心。母亲说外婆一生养育七个孩子，儿女心一点也不重的人，无论哪个孩子离家她都没有哭过，尤其不喜欢女孩子，唯独对我动了心。

      我也不知道外婆这么多子孙中为何偏爱我。我既不是最大的孩子也不是最小的，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懂事的。

      我不知缘起何处，总之，这份情我接着便是。外婆去世那年我本应在外地读书，却偏生在家。接到电话我紧赶慢赶，汽车迟迟不发，我担心见不到外婆最后一面还跟司机吵起来了，后来终于发车，我晚上八点才到小镇上，往外婆家里还要走八里的土路。小姨早把自行车放到她家门口。

      我骑上自行车，在黑夜中赶路，没有蛙声的夜晚总会伴随一丝孤独恐惧。好在一会儿就到了，

      外婆躺在堂中，周围围满了人，我外婆的一个外甥看到我说：你来的正好，快帮忙给你姥姥穿衣。我伸手去握外婆的脚腕，手上一阵寒彻骨的凉意，我从未握过如此冰冷的肌肤。直到此时，我才知道外婆永远不在了。

      我把对外婆的思念转移到她的儿孙辈，她的哪个儿子过得不如意我总会尽我所能帮一把。

      前两天跟小姨聊天，我炫耀外婆那年总是偷偷给我零花钱。小姨说还不是因为你最像她，为人善良。

      我从不觉得自己善良，或许受了外婆影响刻意与人为善吧。

      我与外婆相处的时间跟短暂，短到来不及记清她的容颜，可是却忘不掉那一年的月夜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