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焦虑与困顿的迷失
在理性的困扰中,我还是不能做一个自由的人。若把毕业典礼当天算作我在民大的最后一天,那么毕业以来已经马上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除开物是人非的感怀以外,大多数时间我不得不走在生存的缝隙,窥探这个世界的仓皇。
我找了一份咨询公司的实习,工作之余,还有功课要做,4月下旬研究生导师给我一个书单,要我两个月后给他一个回馈的读书笔记,然而至今我一半都没看到,遑论好好整理一份可见于人的读书笔记了。对很多人而言,这样的暑假该是悠闲得很,然而我并未感觉到分毫悠闲和惬意,反而很是忙碌和焦虑,大抵是因为除开实习,我一直都在学习。我一直想抓住每一个我在学或者将学的知识点,哪怕是擦肩而过的东西,我也想抓一把、留一些。这种知识的焦虑已经让我出离本来的目的,打乱了我本来的节奏,该做的没做成,不该做的做了一堆。
我喜欢读书,大学四年的阅读从人文社科到自然科学,大抵都有一些涉猎。每每到图书馆借书阅览,带着本来的借阅目的,然而在书架上浏览一番以后,常常又不免陷入纠结,感觉都是想读的。我喜欢看慕课,很享受大脑快速转动,知识迅速增长的感觉,然而常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学不完、学不尽,难以选择的时候索性乱看,“拣了芝麻丢了西瓜”。我喜欢学习技术,早在大一就自学了PS、CDR,后面突然又觉得想学前端,于是很用心学了JavaScript、CSS,在还没学透的时候,我又转向数据挖掘,学起了Python,这一番转折下来,我竟然无一精通。谈到这个总觉得汗颜之至,我所苛求的东西好像很多,但真正想来却又很少,我在这种焦急的反复中,一步步看似幸运地从信息孤岛走向困顿的迷失。
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似乎太多人都一步步走向这种困顿的迷失。有聊不完的天,有看不完的新闻,有铺天盖地的视频、音频等娱乐选择。从看信息到生产信息,我们越来越难以选择。深陷其中的人,早已经顾不上这是不是低智商的自我幼稚化,这是不是低成本的消费选择,总之是个东西总可以看一看。在信息的世界,我们重塑自我认同的空间,这种满足式的心灵慰藉构造了一个超越现实的自我。
从互联网的小世界,把镜头推向整个信息世界,或者知识世界,这种全视野的仓皇更加可惧。我们的知识还是我们认识的模样吗?知识远不止我们常言的图书、音像所承载的文字的、声音的、图画的信息,用著名科技作家詹姆斯·格雷克的话说,它在构筑世界的本源上有超乎物质和能量的意义。像毕达哥拉斯的“一切皆数”那样,格雷克俨然有“一切皆信息”的姿态。
从鼓声传递信息、狼烟传递信息,逐渐语言、文字得以产生,人类开始分化,阶级、性别、儿童与成年开始呈现出差异的特征。差异的特征必定伴随着差异的待遇和机会,伴随之绝对的不公平也产生了。这种不公平的根源可能就是信息,但人们也总是能想出应对手段因为人类是信息的造物。以人类为代表的万物,有灵而不甘为刍狗,为了不接受弱势的待遇,不得不通过知识来戳破那些信息鸿沟,让被规则打碎后形成的信息原子重新结合,这种混乱之后的重构,进而形成新的规则试鸿沟,又有新事物不甘不公平而奋力展开攻击,而其武器正是知识。世界在信息解构与重构的迭代中不断拆散和结合,形成螺旋式的社会进步图景。
信息的巨流一路奔腾,当进入二度千禧之年,万物皆比特后,生长都在其中,我们还能逃过什么信息呢?如同詹姆斯·格雷克在《信息简史》所言的,信息如洪流般淹没了人们,使人们深陷信息焦虑、信息过载、信息疲劳的困扰。但回顾历史,这并不是件新鲜事。信息是人类创造的信息,人类用信息来理解信息,于是乎终于只能在老调子里面循环,逃无可逃。数字以其便利、妖娆的容颜魅惑了世人,人们在这里面走向一种超越现实的另类拘囿的状态。
这种拘囿,便是知识焦虑。吴伯凡在他的一篇文章《学习的本质之一:认清伪学习》对这个概念做出一种解释。那么何为知识焦虑呢?所谓知识焦虑是我们对新的知识、新的信息和新的认知迭代始终有一种匮乏感,内心中隐隐有一丝恐惧,这种因为担心自己知识匮乏而导致的轻微的心理恐惧就叫做知识焦虑。因而我们又有了知识焦虑症这么一个现代病,也叫信息佳侣综合症。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对信息的吸收呈平方数增长,但面对如此大量的信息,人类思维模式远没有高速到接受自如的阶段,由此造成了一系列的自我强迫和紧张。
原本并不错的这个概念,成为一种富贵和才华的压力和疾病。学生忙于考试,一定焦急地学习知识,老年人跟不上时代了,要掌握新的科技;想干一番事业的人,要抓住机会的尾巴也要更加广泛的信息……凡此种种都是知识焦虑的原型,这本来也无可厚非。然而在当下,我们很多人深陷信息囹圄,难以抽身,而从学习知识的困境中剥离出自己,寻求改变我们自己的”先有概念“,既往的认知处于连续的颠覆中的时候也就不存在颠覆了。
用经济学普遍使用的效用的概念来看,我们追求的效用是一种通过消费或者享受闲暇等使自己的需求、欲望等得到的满足的程度,那么对知识的追求的基本动机就是满足;或者用古典经济学的观点来看,如果追求财富的基本动机是攀比,那么我们追求知识的基本动是不是也是攀比呢?无论大的满足的概念,还是小的攀比的概念,无疑都可以说明的一个道理就是,欲求是我们追求知识的基本动机,包括追求知识是为了赚钱、求偶、有地位、攀比等等。
在社会逐步发展的历程中,越发便利高效的生产条件让人们很简便地获取维持生计的物资,于是,社会中一些人能免于从事经常性劳务。然而闲置的时间精力与信息进化导致的人群的差异分化发生了化学反应,争斗不免越发激烈,这也是现代社会更多竞争的一个根源。在这种攀比之中,信息成为最廉价的攀比资本,天生贪婪的人类开始了“理性”的低成本选择,一头扎向信息的洪流。
这样一想似乎就可以理解了,毕竟本性的选择最无可厚非。我带着给自己开一济药的目的开始写作本文,循着自己既有的知识路径,一路思考下来,发现古希腊以降,知识焦虑也未曾停歇,它奔跑在与人类并行的路途。能克服恐慌而适应知识焦虑的,最后成了思想者和博物者,不能克服的一步步被知识绞杀,陷入万劫不复的困顿的迷失。
石头
2017年7月18日夜于当代学生公寓3B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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