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若我是那一星萤火,
微弱得仅能照亮自身,
我也将努力发光,
迎上黑暗,
迈向光明。
——瑾以献给我的外祖母
我的外祖母是一位平凡得再也不能平凡的农妇。它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自己所爱的人,带着笑容,踩着丰收的车轮,在寒冷的季节离开,一无所得。
在我的记忆里,外祖母是一个慈祥而温和的老奶奶,她没有说过粗话,也很少抱怨,从不摔东西,即使是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也没有对谁发过怒。遇到伤心的事也总是在墙角偷偷抹着泪,不到一会儿,就看见她用那双满是老茧的粗壮的大手,弓着腰拿着扁担锄头去地里干活,直到太阳下山。
听母亲说外祖母是一位出生颇高的富农,本可以嫁得相应的门第,但她选择了与穷得叮当响的外祖父结婚,在渔船上一呆就是十年。外祖父家没有房子,只有一只破渔船,鱼网是他们唯一的财产。
每逢寒冬,外祖母都会带我去见河里来来往往的渔船,我一直纳闷,实在憋不住就问:“姥姥,这么冷,怎么还要带我来河边?”
“丫丫,你还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的腊鱼吗?那时候,一条腊鱼可以顶几家人的过活,有了好生活可别忘了本,我和你姥爷就是从渔船上走上岸的人。”
那时候,我还小,根本不能理解何为“不能忘本”,直到今日,我才微微理解这句话,这是外祖母一生恪守的信条。
在我的衣箱里有一件我珍藏了几十年的棉袄,上面印着粗糙泛黄的花纹。还记得那年,正是除夕的前一天,我在家又哭又闹,看见别人有新衣服穿,小小的我也想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腊月里,寒风刮在身上像刀一样痛,但我宁愿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把隔壁姐姐家的花棉袄穿了又脱,脱了又穿,最后干脆只穿薄薄的单衣跑来跑去。外祖母很是心疼,拉着我冷冰冰的手说:“丫丫,明天姥姥带你去买。”
“不,我不去,妈妈不让我花姥姥的钱。”其实我知道姥姥根本没有体己钱,哪怕有,也少得可怜,分到我头上的根本离一件棉衣差很远很远。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外祖母就叫醒我,只见她穿着厚厚的大军衣,带着一顶破棉帽,她用那双有力的手臂毫不吃力地把我放在板车上。我一看,板车上装载的全是大白菜。她回头朝我笑了笑说:“看,你和我今天卖光这板车上的白菜,我们不是一样有新棉衣了吗?丫丫,你开心吗?”
“开心,姥姥,我也有新棉衣了哦!”在小孩子眼里,大人的世界总是烦恼比开心多,可外祖母不同,它总能像变魔法一样,把最困难的事变得最简单最开心。
雪在板车的轮胎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等赶到集市,发现很多人在卖白菜。旁边的一位大叔说:“怎么你们不湿水呢?湿水的白菜重量一棵抵两棵,赚翻了呀!“外祖母用坚定的语气说:“我们庄稼人可不干那缺德事,湿了水的白菜在这大冬天里容易冰裂,味道不好,又容易坏。”
外祖母本可以直接全车卖到大菜场的,可是她拖着满车的白菜走出集市,穿梭在大街小巷,吆喝着:“没湿水的干白菜!自己种的没湿水的大白菜快来买哦!……”
我和外祖母直到天黑才把全车的干白菜卖完,天快黑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件崭新的棉袄,那是我和外祖母用一板车干白菜换来的。我舍不得脱,一晚上都穿着它,兴奋得难以入睡。
除夕守岁的时候,我看见了外祖母那双冻得又红又肿的手,我试着去抚摸它,刚一触到就禁不住缩了回来,因为它太硬,那种感觉真的不像是一双手而是一颗坚毅的心。
回想起她那句平凡的“我们可不能忘本。”这个“本”字,意义深刻,让人一生收益。人在利益、权利面前是多么的渺小。有的时候我们宁愿恪守教条,遵守诺言,服从大众,却把“本”丢在一边。外祖母是一位平凡的农民,更是一位不忘做人根本的珍贵之人,她的“不忘本”常照亮我心,即使是微如荧光,也是我此身之幸。再看见那件棉袄,我已肃然起敬,如视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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