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再一次细细打量被托在手心的这个物件儿:一蓬嫩绿嫩绿的植物像一只倒扣的碗,那只“碗”线条柔和流畅,像被刻意修剪过。“碗”的四周伸展着细细密密的枝叶,整株植物周身披着亮晶晶的水珠,像刚出浴的美人儿。从另一个角度看,又像被花萼包裹着的一朵绿色的大花。他们都附着在贴近我手心的一块馒头大小的石头上。不过,“绿花”的过分渲染,淹没了她赖以容身的石头,乍看,还真看不出石头的踪迹呢!真是一颗精致的微型盆景啊!
当我从山西龙泉森林公园的浣纱湖里发现她,并毫不犹豫地伸进冰凉的湖水里捞起它的时候,我着实是欢喜的。
我不知道她呆在水里多长时间了,不知道他是如何长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地一见就喜欢上了他。我这个举动,到底是救赎了他,还是伤害了她,我搞不清楚。不过就在那一瞬间,我忆起在哪儿看过的一句话:你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自然,自然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报你。
按说,应该称他“龙泉石”,不过,我更喜欢叫他“苔花石”。
如今,她安静地卧在我家一个盛着水的透明玻璃瓮里,每日接受着我的注目和礼遇。
我得意地告诉先生,我把山西龙泉森林公园带回了家。
目光每每触及“苔花石”那茂密的绿发,我就仿若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绿色。绿的草,绿的树,绿的山,连湖水都被染成了绿色。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绿的!
漫步木板路,不用担心脚下的台阶会绊倒我们,反倒有一种弹跳的快感。心也旁骛起来,眼睛便被比比皆是的绿色所熏染。远望,青山含黛,峰林叠嶂,一座座山峰似一位位气宇轩昂的将军披着绿色的斗篷整装待发,仿佛就要征战到远方。脚下,绿茵茵的小草遮蔽了土地,层次感极强的各种树木凛然站在我的身旁,我们被绿保卫着、簇拥着前行。同行的文友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迷离,发出梦呓般的声音:“啊!我嗅到了绿色的气味。”绿确实是有味道的。潮湿的空气裹挟着丝丝缕缕的草的香、树的香悠悠钻进人的鼻孔,长久被PM2.5包裹的嗅觉器官此刻得到脱胎换骨。这就是大自然的味道吧?
左顾,绿毯似的草地上,间或盛开着一簇五彩缤纷的野花;右盼,一棵棵蓬勃的树竞相比高、比绿、比美。一向对花花草草极感兴趣的红姐用一种叫“识花君”的软件告诉我们,这种低眉敛目,有着藕粉、紫罗兰和麻白三种颜色的长梗花儿叫耧斗菜,那种花梗长而细,花冠钟状的叫蓝花参,那种密密地挤在一起有着粉红色花瓣的叫绣线菊。如此,不一而足。这些在我们生活的环境里极少见的花儿,就这么静静地,兀自开放在路旁、山间,完全无视游人的惊诧和赞叹。她们笑意盈盈,仿佛在说:“无论你来与不来,我都在这里。”
最能带给人绿色冲击力的当属密林峡谷了。这儿物种丰富,仰视,可见挺拔的油松,魁梧的侧柏和各种难以叫出名字的树种。平视,可见层层叠叠的灌木丛,缤纷杂陈。他们一股脑儿把绿色和清凉释放在山间。
在这儿,树是主角儿,树里有故事。驻足十龙溪,便会望见三棵树,中间是一棵古槐,苍劲茂盛,树冠犹如一把绿伞,两边各是一棵松树,劲秀挺拔,直刺云天。
清雍正《辽州志》载:“史记周宣王二十九战于千亩林原,即此地也。”周宣王就是 西周的第十一位皇帝姬静,千亩原就是千亩川。
相传,周宣王御驾东征平乱,兵败千亩川,身负重伤,幸好被佛祖相救,并把他安置进十龙洞内,日夜饮用灵泉,因 灵泉是从十龙洞流的圣水,水质特好,含有山涧的几十种中药材,使周宣王日渐好转,十分欢愉。一天,正直盛夏烈日当头,周宣王用槐树的枝叶编成凉帽,戴在头上,走出龙洞。两手各拿一根松树的枝杈,在对面的坪上练习武艺。练毕,两手将两根松枝同时插入地上,然后将凉帽丢在其中间,回洞休息。片刻,阴云密布,电闪雷鸣,突然下起了大雨。从此,丢在地上的凉帽长成一棵槐树,而插入地上的两根松枝则长成两棵松树,当地百姓感到十分神奇,就把这三棵松树叫成“三树神”。
树是神,神庇护人。
人穿行林中,除了享受遮天蔽日的树木带给我们的惬意和安闲外,还领略到了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陪同我们游览的林区负责人刘总神采飞扬地向我们讲述着,他们如何像呵护孩子似的爱护这些野生林木。为了使这儿的植被和林木不受一丝一毫的损害。他们以高出石砌台阶几倍的价格,用从南方运输过来的木板铺设成了上山的道路。在铺设道路的过程中,遇树绕树,遇木留木。这时我才忆起刚才看到的一个细节,在沿着木板路行进的过程中,我恰与一颗红桦树撞了个满怀,她就这么任性地“长”在路的中央。细观,木板路被挖成了一个大洞,红桦树的根部就从洞里伸出来,汲取着土地里的营养。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人震惊:在一个“之”字形路线的拐弯处,一颗挺拔的油松“屈膝跪地”,为路让开了道儿,使得这条路能妥妥贴贴地伸展开来。正因为人对自然的呵护,自然才报恩于人,把无穷无尽的绿色尽撒人间。
如果绿色仅仅限于眼睛所看到的,未免太单调了点。 在这儿,我体悟到了“绿色”的另一个注解:原生态。在一个简陋的舞台上,一个头裹白羊肚毛巾,皮肤黝黑的民间歌手正在表演着一曲曲地方民歌,嘹亮高亢,淳朴婉转,以至让习惯于在城市剧场里欣赏音乐的我耳目一新。这是来自于大自然的歌,是从劳动人民心底淌出来的歌。这些优美的民间小调,经过历史的淘汰、打磨、润色,依然不失铿锵圆润,自然天成。连那小小的,丑丑的小花戏,也被眼前的这两个年轻姑娘和小伙儿演绎得情趣洋溢,美轮美奂。一曲《桃花红杏花白》,彩扇蝶般翻飞,舞姿波般起伏,腰臀陀般扭转,加之于笑盈盈,俊丢丢的脸蛋儿,让人陶醉其中,也有上前歌舞一番的冲动呢!如今已成为“世界非遗”之一的山西左权小花戏虽历经千百年,愈来愈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一如我手中的这块苔花石,在阳光下透着盈盈绿意。
想赏绿、品绿的时候,就来看看这块苔花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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