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

雨，绵延不绝，笼罩了整个村子。

地面上，是没过膝的积水。

他不清楚这场雨到底是谁流下的眼泪，他只知道它没有要停的意思。

远处，是横跨沟壑的独木桥，可桥面，异常的窄。

数百人围在桥前，翘首以盼，盼着第一个有勇气的人，迈出通往生的第一步。

人们彷徨不安，仿佛马上就要被扼杀在腥臭的雨水里。

没有人踏上桥。

风，雨推波助澜般愈发猛烈，水流像咆哮着的猛虎般席卷这孤零零的小村子。

“再不走就没希望了。”

“快来个人上桥啊。”

“这破桥谁敢上，指不定桥断了，就摔下去了。”

众人愈发慌张，被雨水洗清黄土的脸上，写满的是焦急。

没有人想死在这场雨中，没有人想死在这座桥上。

人们只是怂恿，推搡，并没人愿意上桥。

嘈杂声中透露的全是对命不久矣的绝望，还有向死而生的希望。

泪水参杂着雨水，二者早已分不清。

那桥在风雨中摇曳，孤立无援。

无法停止的呜咽，抽泣和哭号。

雨水在空中交织，已然看不清桥的那方是什么模样。

就算这场雨开始了人们生命的倒计时，可他，不甘死于这场天灾。

他在大雨滂沱中迈出了第一步。带着他的妻子和儿子。

木桥似不情愿般不断颤抖。仿佛代替这雨来收割人命。

三人下伏着，艰难地在桥上横移。

桥抖动的愈发激烈。

但好在他们平安度过。

他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转身又踏上了木桥。

缓慢地来到了桥的这端。

他扯破嗓子，大声喊道：“妇女孩子先走，跟着我走！男人都留下来！最后再走！”

“牵住我的手！”

他带着三五个孩子，不惧风雨地又走了上去。

大风吹的他站立不稳，他只好带着孩子爬着过去。

木桥在风中肆意舞动。

“孩子们总算安全了！”这岸的几个妇女激动的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他在那岸鼓舞众人：“只要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就不要放弃！”

他继续在桥上来回，将几个妇女平安的带了过去。

最后一趟时，只剩了几个男人。

他们围在一起，他笃定的说：“伏着身子，不要抬头，慢慢爬过去，我们这个村子少不了任何一个人！你们先走，我最后！”

他们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摆着，感恩之心溢于言表。

“兄弟，要不你先走吧，你来回这么多次，不容易啊！”

“是啊，我们在后面，不能让英雄折腰了，你先走吧。”

“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了，你一定要活着啊！”

“没错，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你妻儿交代啊！”

但煽情比不过他的坚定。他毅然决然的留在了最后。

几个男人拗不过他，便陆续上了桥。

老天似乎决意要屠宰这个村落，风雨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这桥也渐渐经不住男人们的重量了。

一个接一个爬着过去，仿佛一群蝼蚁在前行。

当最后一人差点通过时，木桥毅然断掉了。那人半只手搭在岸边，在风雨中摆动。

但人们将他拉了上来。

“那位英雄呢？他在哪里？”

“他在我后面啊，他不会掉进河里了吧。”

人们望穿秋水，祈祷着他不要死在这风雨中。

不知怎么的，人们的目光聚集在了河对岸。

“那里怎么还有个人影？”

“是他！”

那影子向人们招了招手，转身便走进了那座已被洪水围堵的小村子。

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要落叶归根。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

黑色被白色逐渐笼罩，直至消散。

他的身体被摧毁了，但意志没有堙灭。

人们看向他的妻儿，不知作何解释。

但她们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