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的断舍离

有人会用“及时止损”来形容一个人的离开，仿佛成熟是所有情绪的绝对克星。

所以，我反复问自己，对他，怎么想？

沉没成本是在意的，不曾得到过的种种偏爱被自己所羡慕，某些未发生过的是偷偷憧憬过的。

现在，亦然。

那为什么自己成为不了输红眼的赌徒？

巧舌如簧的我，和自己沉默对弈。脑中的答案被一一否定，不知过了多久，我重重叹出一口气，直接闭上了眼，左手熟练的抬起摩挲着头皮。

每次遇上一些棘手事，脑子就惯性的疼。看来，这个问题，同样很难。

想了很久，勉强解惑。

好像是因为我透过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剪影，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畸形的小我。

—— 坚持捍卫独立的自我，习惯礼貌性疏离，强势而懦弱，敏感且理智，多情又寡情，爱极了一个人的自由。不敢珍惜，不懂珍惜，便不珍惜。

这，是我。

而有时候的他，跟我好像。

逃避问题的时候。故作姿态的时候。不自觉可爱的时候。脆弱的时候。骄傲、自私…

—— 所以为什么？因为，那样的我，是给不了任何人安稳和承诺的。因为，他和那个我，好像。

那种如赤裸对镜般的相处，最先被察觉的情绪，是对他的心疼。

对一个男人产生怜爱是相当可怕的，所作所为的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要伤害到他。朋友笑我搞错了性别，把他想得太过脆弱，说这样的关系长久不了。我偏不信，仗着有颗自认为强大的心脏，勇撞南墙。可幸好，我终究学不来圣女的好德性，也从来不是能长期将就的人。虐了，就想逃了。更何况，那种性子的人，尤其擅于自囚，却也只能自救。

而且，那个小我，是我的克星。它让我一遍遍想起教会我“爱”的那些人，它勾出我的遗憾与愧疚，沉重得让人随时都想要逃离。

—— 所以为什么？因为，他待我不好，我容易生出二心。

他在怂恿我背叛在爱里的忠诚与责任。

其实，可能一直都是如此吧。

卑劣的我，会贪图对方的温暖，试图慢慢说服自己保持沉默溺死其中。可感情的事越是拖着，越会偏了轨。一边忍不住上瘾，一边期待对方的断舍离。

我好像，明明渴望着灵与欲的相互痴缠，却对所有的亲密关系过敏。这才不想要耽误别人。

又或者，他与我并不同。他非但不对此过敏，甚至于偏爱旁观对方的付出。

只是，我们俩都是下棋时偏爱白子的一方，喜欢后手。

先手的我连下几子，自然会无措到弃棋仓皇而逃。

—— 所以为什么？因为，我是个懦夫，只敢在明目张胆的包容里变得柔软。

相处期间，甚至从一开始，我就能清晰感受到和他之间的陌生。他不了解我的任何，只凭借或听来、或自发的偏见，把我死死钉在“自私刁蛮急功近利”的道德柱。

就如同我不了解他一样，只能通过浅薄的表面，看到他的不在意和放肆。

本来慢慢来是极好的，我本意也是如此。

可他偏要我下注最在意的赌注，然后继续我行我素，表现得毫不在乎。像是在执着于告诉我，我特别在意的事情并不重要。

我开始慢慢失控变得无法自愈，他知道并反感我的不安，却又好像看不见我的抑郁，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

他眼中的我，本就该刀枪不入。

可我像一个荒唐的窃贼，从别处偷来乐观和积极，尽数透支给他。

—— 所以为什么？因为，拼了命积极起来的我，不敢再回去了。我怕得狠。

也可能，答案会不会更简单些。

就只是自我挣扎许久，透支许多。然后反应过来，对自己的心疼超过所有。

惯了自在的人啊，一直以来笨拙的把自己绑在他身边。学习着在失望中一次次自我催眠。学习假装自己不难过。学习戒掉小女生的依赖。学习不再轻易打扰。学习隐藏好感。

“攻略他之前，先帮他攻略自己”的行径，也称作茧自缚，令人窒息。

终于，理性和感性，似乎在此刻达成和解，只为说服我 —— 算了。

连没有感情的莲藕，都懂“藕断丝连”的简单道理。

那我，就再做一次草木不如之人吧…

—— 所以为什么？因为，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在慢慢学会长记性。

可我实在学不会如何长记性，逃离，或许会是最快的方法。

那这场同他的告别局，我该如何？

他说过，不对我好，是因为我不听话。其实好几次，我都忍住没问出口，我到底可以凭借什么说服自己听话呢？

天平左侧，是我的勇敢和盲目，伤痕累累。

右侧？对我的偏爱，没看见！对我的付出，没看见！对我的舍不得，没看见！赫赫然只有一个人的白日梦。

而且，我听话也并没有感受到过那份好呀！多少次沟通无果，多少次自我安慰，可我知道的，一个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长久的陪伴”这门功课从来都只能是团队作业，一个人拼了命也不过拿到50分，及不了格的。这不是爱情，所以我不把它称为爱。

在爱情前路中被偏爱的我，不懂为什么他对我的好需要这样的条件。

他似乎不是要爱一个人，更像是在挑选一件心仪听话的定制品。就像一个躺在超市地板上耍无赖的小朋友，手里的礼物看也不看就往地上摔。他对我没有心疼。

如此这般，叫我还怎么说服自己迟早会被善待？难道我还要学习欺骗自己，感受不到的心意真的存在么？

—— 所以为什么？因为，没有谁不懂怎么对别人好！既然他在故意逼我离开，那我，照办就是。

或许吧，如果我偏执的强求，他可能会稍稍动容，开始慢慢付出。可强求是我最不愿也不屑的事情，那种低级且无效的伎俩，可怜，可笑。

我所求，是彼此吸引和惺惺相惜，是从低分到高分的生长，而不是从0分到1分的养成。一个人的游戏吸引不了我。

而且那熟悉的寄人篱下的恐惧感，是我十多年来拼了命想要逃离的沼泽地。

他太霸道，总想要先改造我，见我退一寸，便想逼我再退一尺。好像把我打造成他想要的样子，才愿意接纳那只已经面目全非的牵线玩偶。那般强势，隔绝开温柔，才注定了留不住我。

他待人的好，在明目张胆地屏蔽我。

我的故作坚强和偏爱，在被凌迟。

那就收回他伤害我的权利！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所以，这场亲密的断舍离，我笃定的，是他满腔的控制欲，是他放不下的自由和骄傲。

赌的，是他不会再找我，自然我便不会有期待，也不会被伤害。我只需要好好的把自己管住。

他赢了，赢在肆无忌惮。

我也赢了，却又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