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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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言

海底石 作

一

雪没有来，除夕没有等

鞭炮开花，落在黄土地

北风无力，卷起的红花掺有沙

酒肉上桌，先干两杯

打开脑袋，打开喉咙

就像夏至龟裂的田地

二

午河的水经年流淌

满的时候漫过午河桥，那是夏季

少的时候漫过七分之二午河桥洞，那是冬季

游泳是农闲时的娱乐，溜冰也是

一个在夏季，一个在冬季

忙里偷闲

至于抓鱼，不在午河

在1962年的院子和街道

午河的第一次洪水，听过与见过的都算

地下水很高，一铲的距离

清泉就开始流淌

庄稼不渴，仅仅是洗脸

玉米、大豆、谷黍

择机跳进麻袋

麻袋择机跳上牛车

有雪的日子，它们被挑拣

没雪的日子，它们前赴后继跳上碾台

碎裂的声音小于吱拗声，小于欢笑声

每个人都是大厨

孩子捡柴、父亲劈柴、祖父烧火

母亲堆年糕、祖母点卤水

年糕，谷黍上点缀红枣

就像北方秋季黄土地与成熟的果实

豆腐，洁白细腻，就像冬季的冰天雪地

三

雪，还是来了

赶在午夜鞭炮齐鸣之前

竹叶扫帚才洗漱完，准备冬眠，又起身

从大门门道至北屋门口，理出一条雪径

拜年人五更起床，沿街入户

跪拜年长者，小孩尾随，尝尽花生、瓜子、糖果

齐道声，“老爷爷“、“老奶奶”、“爷爷”、“奶奶”

“大伯”、“大娘”、“叔叔”、“婶子”

“给您磕头了”，长辈带笑搀扶

说一声：“快起来，来了就行！”

日子出了，才安静下来

四

野外的枯草还很干涩

距离大地消融还有足足一个月

一根火柴足够点燃

捡柴、挖洞，干草作引

红薯裹沙，沙上燃火

只需片刻便薯香满野

只馋的枯草吐绿，小麦返青

油菜花献出一地金黄

山羊就拉着孩童走上了田埂

风筝就飞了起来

最难过的是老羊被剔去绒毛

它的嘶叫暗含这是一种钻心的疼

收集人说，它拖去棉衣更舒服，这是我听到的第二个大谎言

另一个是关于猪，它早已被屠宰

在槐花飘落的时候

五

儿女望着我，就像我望着父亲

只是我没有喝酒

雪花也没有赶在午夜之前来临

他们更相信爷爷的话

白头发、白胡须带有雪意，与水有关

更符合冬，也更符合炉火

他们没有看见猪圈里的猪

也没有看见羊圈里的羊

没有看见碾台，也没有看见碾子

没有看见午河的水

也没有看见午河的冰

一铲下去，还是黄土

主要是，他们没有看到雪

这年关的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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