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自己写不出应景的抒情文章。所以,我是一点都不责怪女儿写不了春天的。
我知道自己是内心压抑的人。小时候父母分居两地,后来好不容易在一起,有很长一段时间父亲又总出差。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我从小就是个显得很懂事的孩子。
在母亲口中,我能听得出她还是觉得弟弟更聪明。我从小就显得木纳忠厚。所以总希望自己在别人眼里显得聪明。
一年级刚学象棋,一开始,爸爸都觉得我下得挺好的。可再后来,大概过了几年。有一次,他让弟弟跟我下,他说弟弟下不过我,但妈妈说不会。我确实下不过弟弟,这几年,他不怕输,几个小男孩经常下,而我没勇气跟他们下,几年后,我的象棋水平根本就没进步过,反而退步了。
我唯一做得好的是晨练。每天爸爸一叫就去,爬楼梯跑步,特别是扎马架,总能坚持得比弟弟好。我突然从一个总爱生病的小女孩变成了运动健将。一直到大学我都还能凭着参加长跑多拿学分。
妈妈总埋怨怀我时的生活条件太差,连新鲜的青菜都没吃过,都是吃舅舅打渔回来晒的咸鱼,所以我的肤色才这么黑。从小,总听别人说我这皮肤怎么就跟农民一样。于是,后来家里条件好点后,有个很火的化妆品叫蒙妮坦,据说增白效果很好,妈妈马上要求爸爸去给我买回来。一百多元一瓶,一套花了几百元。什么青瓜,淘米水,报纸上各种增白的办法妈妈都会存下来给我试。在以后漫长的人生中,我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开始觉得自己长得并不是那么糟糕。
这种自卑一直影响着我的整个大学时期。刚到学校,还没报到时,我遇到一个同样来自粤西的女孩,我说,看她们(学校的其他女孩),都像城市来的,那女孩说,你看上去也是城市的呀。她的真诚依然无法解除我的自卑。我觉得大城市女孩气质里的骄傲和个别的咄咄逼人,是我没有的。虽然现在的我是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但至少那时,我以为那就是有气质。
师大女生云集,能看得顺眼点的男生我又根本没勇气接近。我心高气傲地,不愿将就。于是,我的整个大学,直到临毕业,才对一个工大的高中同学有了一点点感觉,但是,却还是羞于承认这份情愫,因为认为他不是我心中优秀的标准,那时我就觉得日久生情是很无奈的事。
弟弟刚毕业的时候,跟他女朋友住在我家附近。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会笑我,明明说进去洗澡,一个小时了还没开始洗。我那时一般都会无聊地在洗手间挤鼻子上的粉刺,毛孔被挤得越来越粗,也挤得越来越频繁。
妈妈经常也笑我摸磨蹭蹭。小时候,我可以一个中午都在洗碗,其实是在玩水,自言自语。直到最近这几年,我越来越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后,才没再留意到她的取笑了。
女儿也经常被她舅舅和舅妈也就我的弟弟叫成了刘小慢。我常在她身上看到我的影子,而这成了我成长的动力。我努力接纳她,我明白,是在接纳我自己。
妈妈是那种无论什么事,只要是好事,她都能爆一句可能不好的预测出来。我想起丈夫这些年就是这么忍受着我的吧。妈妈似乎不敢确定太好的事会发生在她和她家人身上。
我一直以为自己受妈妈影响很少的,因为还在初中时爸爸跟我说以后别学你妈,我说我知道。反正我也不知道爸爸指的是什么,我想的是妈妈那骨子底里的不满意。
我起初是个不评判任何事和人的人。后来我的工作成了项目管理者,我没学过墨菲定律,但是,我在工作中总是碰到了。于是,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先评估风险。出一点错就没法原谅自己。我把这种习惯应用到了丈夫身上,这么多年,他认为我只给了他要求和打击,没有鼓励。
虽然公司的人都认为我做得很好,但是我的低自我认知导致我总不敢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一直都只是个劳模形象却没法提升。直到我郁闷地选择离职了,领导们都会以为什么我可以做得到来批评其他人的借口。
我学会评判是33岁那年。老公说,成龙做广告的企业都死得早。我突然说,其实中国的企业都不长寿,只是因为成龙红得久,而且他们请成龙被关注到了。而以前,我是没法把自己的评判说得这么详细的,对与不对也说不出所以然。因为习惯于不发言,也就习惯于不思考。直到后来发现问女儿什么她也习惯于说不知道。这个孩子一直都让我照见了我自己。妈妈总是对她的学习,对她青春期偶尔的发脾气表示焦虑。而我明白,这力量就在我身上。
我有很多年忘记了怎么爱这个孩子。虽然我依然记得她四岁那年,在地铁上我的怀里睡着了,有个男人拿着手机想偷拍我们的样子,他提醒了我,我那时一定是满眼满脸的慈爱看着熟睡中的女儿,以致于他想拍下这一幕。而我现在觉得,她也是我的灵魂伴侣。她的成长,让我看到自己内在小孩的成长。我用把寄托在她身上的力量,看清自己外求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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