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芸娘谢过陈公子。”
“嗬!”
“公子莫怕!小女子不会伤害你们的。”芸娘往后飘了几步,把自己往树影下隐了隐。
苏轼平复一下心情,看向芸娘。一袭白衣无风自动,半身隐在树影里看不真切。一头青丝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一个髻,垂下的鬓发遮住半张青白的脸。
“在下苏轼,见过芸娘。”苏轼上前见礼。“刚才陈兄所说,想必姑娘已经听到了。为何羁绊尘世,沾染因果啊?”
芸娘听到问话,獠牙龇出,阴风呼啸,合欢树叶沙沙作响,“那姓秦的,不是好人!他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没有取他性命,已经是放过他了!”
陈季常顶着猎猎阴风,问道,“姑娘可否细细道来?”
“两位公子可知道倚云楼的云栽姑娘?”
“云栽姑娘一手轻音,一曲绕梁,能听一曲琴歌,三生有幸。只是我从未见过。”
芸娘望向陈季常,哀哀地说,“是啊,一曲琴歌,名动黄州。有多少青年才俊为了能见云栽一面写文赋诗,有多少达官贵人只为听一曲琴歌投掷千金。当时的云栽,红极一时。可是两位公子,最近可听到云栽的消息?”
“这……”陈季常看看苏轼。
“陈兄家有河东狮,从不去青楼听曲。我也未曾听到有关云栽姑娘的消息。”
“你们怎么会听到云栽的消息?你们怎么会想到红极一时的一代名妓,会在会龙街破巷子里,久病缠身,捡破菜叶子度日。”
陈季常看向苏轼,发现苏轼也和他一样惊讶。实在想不到云栽姑娘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你们也想不到是吗?我也想不到。从云栽小的时候,我便知她心性坚韧。其他的姑娘或贬、或卖到倚云楼都哭闹不止。只有她,认真学艺。我那把琴最是难弹,蚕丝弦又粗,非使出大力,无法出声。所以每每云栽习琴,左手都会被弦磨得鲜血淋漓。这孩子一声不吭,继续练习。
青年才俊为她赋诗,她说这些人只不过是书中蠹虫罢了,不懂她曲意;达官贵人为她一掷千金,她说铜臭之物不过身外浮云。就只有这姓秦的,一幅丹青入了这孩子的眼。‘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这傻孩子以为秦公子和她一样,不卑不亢,毫无胁肩谄笑的媚态。其实那只是酸书生暗喻自己生不逢辰罢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陷了下去。那姓秦的越是不得意,云栽就越是小意体贴。她不仅用自己的体己钱给那姓秦的买珍本,还用自己的人脉帮那姓秦的牵线搭桥。
傻丫头啊,那见利忘义的势利小人,攀上了高枝,还怎么会低看你陪他在泥里的人?
后来,云栽唱哑了嗓子,被倚云楼的鸨母赶了出来。没有想到她却傻到把自己最珍视的琴送给了那姓秦的,要他把琴当了作为学资。这姓秦的转脸就勾搭上了王员外家的小姐。一床名琴,就被做了敲门砖。
我跟着琴一并被送到了王家。我恨那王家仗势欺人,我恨那王家小姐夺人所爱。可是,等我在绣楼见到那王家小姐,才知道她也是被那姓秦的欺骗的傻姑娘。”
“所以你就去找秦公子,报复他吗?”
“报复他?我就应该杀了他!他们竟然在安国寺厢房饮酒作乐,吹嘘是如何的……云栽那样痴情对待姓秦的,这姓秦的竟然污蔑云栽!他无耻!”芸娘长啸一声,血泪顺着脸庞低落下来。“我只恨我自己,没能杀了这畜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