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纸

郭树宾

“爹，收下您的钱纸……爷爷，收下您的钱纸……奶奶，收下您的钱纸……” 

傍晚时分，跪在凉水河边的小道儿上，一边用木棍儿扒拉着一堆熊熊燃烧的纸钱，一边毕恭毕敬地在心底默默念叨着，就像那年在汾河边上一样。 

这时，眼前的火苗刺啦啦蹿起老高，似乎映出了父亲少有的慈祥，好像还有从未谋过面的爷爷奶奶，也笑眯眯地若隐若现。 

直到那五颜六色的纸钱燃烧殆尽，夹心点心和火腿肠也在忽明忽暗的火苗中溢出焦香，随之渐渐暗下来成为灰烬，刚想从地上爬起时，才猛然发现身后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消防员”，每人手中拎着一只灭火器！ 

“……再思念亲人，也不能随意烧纸祭拜，万一……可怎么办！”

其中一个小伙子，眉头紧锁，表情虽然很严肃，嗓音却嘶哑，甚至有些哽咽。 

“你在地上画完圈，扑通一声跪下时，我们就站到你身后了……”

另一个看上去稍微年长些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对我说，“本来，刚才想拿灭火器给你灭掉的，是他阻止了我！” 

见我一脸懵懂，年长者接着说，“去年清明前，他老家村里有人烧纸祭拜，不小心引发山林失火，他爸爸在执行救火抢险任务中英勇了！” 

我一愣，眼前莫名出现了凉山火灾中那31位烈士的身影。

“他是家里独子。他妈妈早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清明前请假回去，给他爸爸添添坟，烧个周年纸。可我们人员紧任务重，他没有机会请假，一直坚守岗位。” 

我满怀愧疚，再次端详那个小伙子时，他赶紧扭过头去，眼角分明已经湿润。 

“缅怀先祖，人之常情。看你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还不学学文明祭扫？”年长者继续说到。 

“你刚烧纸钱时，我分明看到了爸爸在火里挣扎……”

这时，小伙子哽咽着说，“而当你口中念叨着什么收钱纸时，爸爸突然变得特别安静，甚至眼神有些羡慕，我的心都碎了……” 

“你都一年没回家了，过了这阵子，请假回去看看吧。”年长者小声安慰道。 

突然，我产生了想抱抱这位英雄的儿子的冲动，“到时候，我陪你！” 

而他忽然一个立正，似乎也读懂了我的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