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琴房(2)
第二章 姗姗来迟
收到兰的短信的时候,老妈正端了一锅我最喜欢的腌笃鲜从厨房出来。
“丫头,快,给桌上腾腾地儿”老妈迈着碎步朝餐桌方向走来。我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机,起身把桌上的纸巾盒、水果盘挪到了茶几上。暗暗松了口气,也由衷地为兰高兴。心里想着这次一定别再跟兰断了联系。
“发什么呆呢?赶紧喊你爸过来,洗手吃饭”老妈一边往厨房走一边扬声催促道。
“爸~~吃饭啦”约么得过了有一分钟还不见任何动静,我一边喊着,一边朝书房走去。我知道,有些人一旦专注起自己那摊事儿,耳朵就自动开启了静音模式,完全屏蔽一切“噪音”。
走到门口,只见老爸正在台灯下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不用翻看封面我也知道,一定又是那本已经被翻薄的《现代俄汉双解词典》。我小时候,还一度因为老爸总跟这本字典形影不离而觉得十分失落。
“爸~吃饭啦。您怎么又没听见。”我嗔怪着眼前这位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人。我一直觉得自己跟老爸比跟老妈更亲近些。可能是因为老爸向来话少,极少袒露感情吧。人总有这样的心理——求之不得,放心不下。
老妈则恰恰相反,永远把我当作孩子似的牵挂。太容易得到的呵护,反倒让我习以为常,甚至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难怪在心理学家的眼里,人都是一个个奇怪的动物。
“哦,哦,就来”老爸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冲我讪讪一笑,合上了字典,随手关了台灯,从书桌后面绕了出来。我一把挽起老爸的胳膊,跟他一起往餐厅走去。
转眼间,老妈已经又端上来了几盘新炒的素菜,醋溜土豆丝,蒜苗炒鸡蛋,清炒油麦菜。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匆忙穿梭在餐厅和厨房之间的老妈,淡定摆着筷子的老爸,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什么能比的上一桌可口的饭菜,一个团圆的家更让人觉得踏实呢?我真想一直在老爸老妈身边赖着不走。被人当作小孩子的感觉有时也挺享受的。
“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又自己跟那儿傻乐什么呢?”老妈皱着眉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头。
我冲老妈咧嘴一笑“我在想您这新烫的头相当不错呢,有点儿像电视上的潘虹”
老妈一听,立马面若桃花,用手抚弄了一下蓬松的头发“是吧,还是我闺女有眼光,我就是照着最近热播的那部电视剧里潘虹的造型让理发师给弄的。楼上王阿姨昨天也夸我这头型好看,叫什么。。。嗯。。。‘知性美’,对!‘知性美’”老妈得意地摇了摇脑袋。
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老妈高中毕业就进了工厂当钳工学徒,用她自己的话讲“别人学文化的时间她都用在了练习老虎钳上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上过大学,所幸嫁给了知识分子。在我看来老妈看老爸的眼神永远透着崇拜。所以,一旦听到别人夸赞她有文化,她便立刻喜形于色,对夸赞之人产生颇多好感。
“楼上王阿姨?她不是被派到德国驻外去了嘛。”
“年初就回来了。唉,闺女不让人省心啊”老妈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突然压低了声音的分贝,好像真的隔墙有耳,怕被人听见似的。
“哦?你是说姗姗吗?我记得她今年该上高二了吧?不能吧?她学习不是一直很好的吗?”我举着盛满汤的勺子刚要往嘴里送,就停顿在了嘴边。
说起来,我对姗姗还真有些印象。几年前,我还在家跟爸妈同住的时候,经常能在楼道里碰到她。她那会儿还在上小学,但看起来却显得与同龄孩子不太一样,稳重而淡定。眼睛大大的,与人对视一点儿不胆怯,每次在拐角处和她相遇,她总会很礼貌地主动跟我打招呼“姐姐好”,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还说呢,本来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在班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但听说这半年跟什么人处上对象了。唉。。。到底是妈妈不在身边,没人管她,也是怪可怜的”老妈一边说着,一边惋惜地摇摇头。
对妈妈的“检举”我并没有太认真,十六、七岁本来就是受关注的年龄,估计又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妈妈们捕风捉影、脑袋里臆想出来的桥段罢了。但一顿饭吃下来,我脑海里总浮现出姗姗的样子。
转眼,从爸妈家回到我的小窝又有两个礼拜了。这期间我忙着建立用户档案,整理面谈笔记,在网上组建了一个“琴友会”,试图扩大我的客户范围。
那天下午,我刚刚在群里布置完当日的关键词作业——误会,要求群里每个人根据这个词结合自身展开联想。写一段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是如何产生误会,又是如何解开误会的。
我自己很喜欢做词语联想游戏。一首歌,一段路人间的闲聊,电台DJ的一段深情诵读,都能让我浮想联翩。
掀开琴盖,从琴凳里拿出《巴赫二部创意曲集》,我正准备拣一首轻快一些的曲子弹弹,也是换换脑子。门铃忽然响了。我起身去开门,心里想着,今天没有人预约,会不会是我在网上订的书到了。
我打开门,门口站了一位头发剪的短短的,戴着无边眼镜,身材颀长的中年女人。
“王阿姨?您怎么来了?”虽然我工作室开业这段时间,也有一些熟识的友人光顾,但我却没想到王阿姨会突然站在我的门口。其实由于老妈的关系,王阿姨对我来说算是“熟人”,但印象里除了楼道里迎面走过打个招呼,几乎没有更进一步的交流了,这应该就算是熟悉的陌生人吧。
“路平,你好呀!好久不见!”王阿姨颔首一笑“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跟你聊聊”
我赶紧把王阿姨让进屋来,怕她不习惯坐在懒人沙发上,就搬了把折叠椅给她,又为她沏了一杯茶,我才拉过琴凳坐在了她对面。心里隐隐觉得今天的主题怕是会跟姗姗有关。
王阿姨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抿了一口,又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我那天碰见你妈,听她说你辞职了,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我就想着来找你聊聊。”王阿姨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有力,感觉跟她的外形很般配,朴素、利落。
“我其实是想跟你说说我们家姗姗的事。”王阿姨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你妈妈可能也跟你提过,我这次突然回国就是为了姗姗的事。我跟她爸爸离婚以后,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很随着她的性子,给了她充分的自由。我自认为我不是一个保守的妈妈,她的想法我几乎从没有阻拦过,也没有干涉过。但这次,她太让我失望了。”
说到这儿,王阿姨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你知道,我是觉得她在各方面都让我放心,我才接受单位的外派调函的。我认为她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生活。我接受三年外派,工资是我在国内的一倍,这也是为了日后我们娘俩更好的生活。没想到,我才出去一年她就。。。去年年底老师给我打越洋电话说她成绩下降了很多,上课还经常趴桌上睡觉。问我知不知道她在学校以外的情况。”王阿姨蹙眉说着,一脸的无奈。
“那天晚上,我算好了这边已经9点多了,打了个电话给家里,没人接,我还想着会不会洗澡呢,过了半个小时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我就着急了,赶紧给我妹妹打电话,让她去我家看看。后来我妹妹给我回电话说,她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个男的送姗姗到楼下。姗姗进屋的时候,她闻到姗姗身上有很重的烟味。问姗姗送她回来的那人是谁?姗姗说是老师。怎么可能呢?学校怎么可能补习到那么晚,然后再由老师挨个送学生回家?。”王阿姨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那一天工作都恍恍惚惚的。其实,姗姗从小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不是那种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我跟她爸爸离婚早,她成熟的也早。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娇气,做事很有分寸。学习的事也从没让我操过心。但我俩平时交流的很少,我工作忙,她很多时候都是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晚上我加班回去的时候她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好睡下了。说起来,我甚至都没给她做过几顿饭,就连假期她也都是跟同学一起安排好出游,一般都是她自己找好旅行社,做好预算,我按照预算给她就好了。真的很让我省心。可这次。。。唉,我真没想到”王阿姨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靠在窗框边上看着窗外愣神。
我给她的茶杯续满了水。望着王阿姨消瘦冷清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我妈,她比王阿姨还大了得有十岁不止呢,可比起此刻的王阿姨却是年轻很多。
过了大约有两分钟,王阿姨又转身从窗边走了回来,靠在椅子上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在德国那边用了一周时间完成工作交接,就飞回来了。也没有提前告诉姗姗。到家的那天下午我放下行李就打了个车,去了姗姗的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学校的铃声响了,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孩子往门口走,我一眼就看到了姗姗。她一个人走在那里,看起来孤孤单单的。”
“那天晚上我问她,小姨看见的男人是谁?我以为她会急于跟我辩解,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说‘是我喜欢的人’我真不敢相信她竟会这么直接。我说你还这么小,怎么可以谈恋爱呢?她居然一脸不屑地说‘我小学毕业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不知道吗?’然后就没再理我,回自己屋里去了,直到今天也没再跟我说过一句话。这孩子,我越来越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了。”
我看着王阿姨一脸愁容,心里叹了一口气。想来作为母亲最无奈的的事情大概就是跟子女近在咫尺,却好像相隔万水千山。明明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竟不能如陌生人一般坦诚。我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王阿姨。毕竟我自己并没有做父母的经验。
我站起身来摆正了琴凳,坐在了钢琴前,抚弄了几个键,忽然转身跟王阿姨说“明天是周六,您看您能约姗姗到我这里来一趟吗?我记得姗姗小时候练过一阵钢琴是吗?就跟她说我这里要招募几名学员,需要找个人做托儿,让她来给我壮壮门面”
王阿姨迟疑了一下说“她已经有日子没跟我讲过话了,能答应吗?”
“试试呗,万一她不肯来,我再想别的办法。我需要跟她先聊聊,看看能不能了解到她的想法。咱们得对症下药不是?”
王阿姨点了点头。
王阿姨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钢琴边上发呆。我并没有把握能够替这一对母女解开心结。我也是从十几岁的年纪走过来的,有些话,如果我不想说,别人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父母离异的孩子,草草结束了童年,而自己的母亲却一直没有在意,说起来心也是挺大的。
第二天,我很早就到了“琴房”,把窗子打开,让外面新鲜的空气进来。各处打扫了一番,这才窝在了懒人沙发里。9点刚过,我思忖着如果姗姗能来也差不多该到了,琢磨着一会儿她要是看到了这个“局”,会不会立马转身离开。
正愣着神,门铃响了,我赶忙过去开门,门外果然是姗姗,马尾辫,一身黑白格子的棉布连衣裙,右肩背了一个白色的布袋子,光脚踩在白球鞋里,清爽又好看,“路平姐姐好!”她冲我微微一笑,我牵过她的手把她拉了进来,“快进来,姗姗,真高兴你能来。”
进得屋内,姗姗环顾了一圈陈设,转头冲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天应该没有别人再来了吧?”我愣了一下,这么快就被识破了?索性坦诚地答道“你早想到了是吧?那你还是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哦,不对,给咱俩一个交流的机会”
姗姗笑了笑说“我之前就听说你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辞职了,开了一个心理工作室。我那会儿还挺佩服你的。本来嘛,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昨儿我妈一跟我提起你找我,我就猜到不会是真的叫我来当什么托儿,是她紧张我俩的关系,想让你跟我聊聊”
我暗暗佩服小姑娘的判断力和善解人意。“是啊,你妈妈是很着急,不过并不是她让我找你的,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的关系,如何面对你”
我给姗姗接了一杯咖啡,“要加糖吗?”
“不了,什么都不加,我喜欢喝黑咖啡”
“不觉得苦吗?”
“苦啊,很苦。但觉得舌头上苦了,心里就没有那么苦了”姗姗低着头,捧着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喃喃地说道。
我心里一紧,很心疼她。“如果你愿意,就跟我聊聊吧,是对妈妈有成见吗?”
“不是成见,我恨她”姗姗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徐徐地说道。
我有些吃惊,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严重的字眼,这芥蒂是该有多深呢?我没有发问,等着姗姗接着往下说。
“我爸妈离婚那会儿,我上六年级。我当时很想不通,我爸才被派去国外工作不到一年就回来跟我妈谈离婚,我妈居然没有丝毫犹豫就跟我爸去领了离婚证。然后就又去忙活她的科研项目去了。这个家对她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有可无?为什么她不挽留爸爸?哪怕是为了我着想也该做点什么吧?结果俩人连架都没吵过一次,就这么离婚了。”
“那你为什么责怪妈妈,不责怪爸爸吗?毕竟是你爸爸先提出离婚的”
“我妈从来都是以工作为大,永远有看不完的文件,加不完的班。我爸肯定是受不了她了才要离婚的。所以我能理解爸爸,我只恨妈妈。”
“我还记得爸爸收拾好箱子离开家的那天晚上,外面正下着雨。妈妈就呆呆地坐在餐桌旁,一句话都没说。我从门口的衣架上挑了一把雨伞给爸爸送过去。那是我家最大的一把雨伞,曾经爸爸说过有这一把伞就够了,他会为我和妈妈挡雨,伞那么大,再大的雨也不用怕。”说到这儿,姗姗用手捂住了眼睛,半天没有动静。
我把纸巾轻轻放在姗姗的腿上,不想打扰她。这几年姗姗应该无数次地揭开过旧伤疤吧,然而,每一次触碰必定都会使疤痕变得更坚硬。伤疤一旦留下了,就很难抹净痕迹,只看自己是否在意罢了。
姗姗用纸巾按了一下双眼,接着说道“自从他们俩离婚以后,我妈就再没有提过我爸,她不提我也不提,她不在乎这个家,我又何必让她看出我的不舍。我从我爸离开以后就告诉自己‘姗姗,你不但失去了爸爸,也失去了妈妈’ 我努力让自己独立,不依靠任何人,事实上,也没有人让我依靠,我妈依旧很忙。我甚至想,爸爸的离开对她来说是不是一种解脱” 淡淡地,姗姗仿佛在说一个外人。
“所以你就想着谈一场不合时宜的恋爱刺激一下你妈妈对吗?”
姗姗坐正了身子,冲我微微一笑说“你相信吗?其实我根本没有谈恋爱。”
“哦?没有吗?不是你跟妈妈承认的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天你小姨看到的送你回家的男人又是谁呢?”我不解地问。
“那人确实是我们数学老师,我因为上一次考试的分数下降了很多,他特意下班给我补习,他烟瘾很大,也只能坚持一节课的时间就得跑去楼下抽烟,那天补习了两个多小时,他中间本来想下楼抽烟的,是我说我不介意烟味,他就在老师办公室门口抽了几根。补习完了也挺晚的了,他就提出给我护送回家,顺便接老婆下夜班。我不想跟小姨解释那么多,就想看看她转告我妈以后我妈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看到了,你妈很快就回国了,你怎么还对她那个态度呢?”
“我讨厌她质问我,她凭什么质问我?她挂着妈妈的名分,又做了多少妈妈该为女儿做的事呢?我那会儿就想,将错就错,让她误解下去好了。她不是不在乎这家变成什么样吗?那她的女儿变成问题少女也不关她的事吧。”姗姗的语调有点颤抖。
“我很理解你,姗姗”我适时地打断了姗姗情绪的宣泄,趁她还能听进去话的时候。
“我也很佩服你,你所承受的远远超过同龄人能够承受的,你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如果换做是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够像你一样努力,一样坚强。”
“你的怨恨都是正常的,理由充分。我相信你跟爸爸有着很深厚的感情,对曾经完整的家有着无限的眷恋,也因此对妈妈积攒了太多的不满。妈妈也的确忽略了很多你的成长过程,她也许以为给你自由,让你自己做决定是为了你好,但却让你过早地饱尝脱离父母怀抱的寂寞与无助。靠自己迈出的每一步虽然值得外人喝彩,但脱胎换骨的痛苦只有自己能体会。”
姗姗的眼眶又红了。我接着试探地说“即便如此,我还想问问你,你后来大一些了,有没有去找过爸爸问问清楚当初离婚的原因?有没有听听爸爸的想法?究竟是印证了你的想法,还是会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姗姗擦了下眼睛,看着我说“会有什么事情他们没有跟我说吗?他们离婚以后我很少见过爸爸,他也极少来看我,一年也来不了两回。我觉得他肯定是不愿意见到我妈。”
“我不知道是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我只是凭着我对你妈妈的感觉,她不像是那么决绝的人。她或许很粗心,或许采用了不恰当的教育手段,但能看出她很在意你。如果你不愿意跟妈妈交流,可以试着去问问爸爸。我想你已经这么大了,他应该也愿意跟你平等的交流。”
姗姗若有所思地低着头“能有什么隐情呢?就算有,现在问还有意义吗?”
“那就看你自己了,可能什么也问不出来,也很有可能问出来什么也于事无补。只不过是个交代而已。给这么多年咬牙坚持的自己一个交代。给那个你可能自以为了解,事实上却并不完全了解的妈妈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我这个建议会不会让原本坚硬的伤疤重新裂开口子,再次渗出血来。我只是想到王阿姨无助的神情想帮她再往前走一步。我不知道这一步的结果会是把姗姗往妈妈身边推了一步,还是把她往后拽了一步。
“好,我找爸爸问问清楚。”我没想到姗姗这么快地答应了。多好的女孩儿,她才是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人。
姗姗走后,我给王阿姨打了个电话,我没有告诉她我给姗姗的建议,只是让她给姗姗一些时间,也让她能够更信任姗姗。
姗姗走后的第三天,我收到了姗姗的短信,写了很长一段:
我听了你的话,第二天就去找爸爸去了。事先没有跟他打招呼。他从没有接我去过他的住处,但我见过他车前头的小区出入证,记得小区和他单元的名字。我在楼下徘徊,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看到爸爸的车开过来了,我刚想上去叫他,车停了,下来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然后是爸爸和一个大着肚子的阿姨。我当时就觉得这个阿姨有些眼熟,后来站那儿站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是爸爸单位的实习生,因为家在外地,爸爸邀请她到我家吃过几次饭,我那会儿不太喜欢她,因为觉得她每次吃完饭总很奇怪地看着我妈在厨房忙乎的背影。
我没有给爸爸打电话,回家直接找妈妈问,才知道爸爸提出离婚是因为那个女的怀了爸爸的孩子。妈妈没有挽留是因为她很失望爸爸。但这些年妈妈一直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些,她觉得只要我过的好就不用再计较过去了,却不知道我对她误会越来越深。。。我现在觉得长大挺好的,妈妈终于愿意跟我平心静气地讲述以前的事了,我也开始理解妈妈了。她受的痛苦应该一点儿不比我少。谢谢你!路平姐。我觉得自己不像个孤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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