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每天早晨起床时满屋子的红兰州味,那必是爷爷早起坐在炕头抽烟了,那烟味已成了我童年的一种记忆,让我在生命里留恋。

红兰州的味很辣,很呛。有一次老头子坐在门槛上抽烟,那时阳光正好,鸟儿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也对我讲着什么,但我时至今日都没再想起他那时在讲什么,只是觉得他抽烟的样子好帅,所以我也向他要烟抽。他十分大方地递过了那已燃近烟屁股的烟给我抽,我猛吸一口把烟咽了下去。那一刻我终是受不住烟的辣与呛,难以自已,手中的烟蒂被我扔到了地上,我双手捂着胸口边跳边使劲咳嗽,老头子看到此景哈哈大笑。
红兰州的味比葡萄干更甜。老头子被查出病了,所以奶奶劝他戒烟,我们仨去集市上买了葡萄干,回到家后奶奶对老头子说:“你要戒烟,以后想抽烟了就吃葡萄干。”老头子听完这话后皱着眉一句不吭。之后的日子里老头子依然想抽就抽,葡萄干很少被老头子光顾,反倒是我把葡萄干吃的不亦乐乎。我问老头子:“爷爷,你为什么不戒烟,烟比葡萄干更好吃吗?”老头子笑着说:“葡萄干怎么能有烟甜?”我在心里想,“老头子真傻,葡萄干当然比烟更甜啊,烟又辣又呛”。
红兰州的味再也没有了。老头子出院了,回到家后一直睡到炕上。自这以后,家里再也没有抽烟的人了,空气真干净,干净地让我十分不习惯。他变得越来越虚弱,开始走不稳路,我扶着他出门去外面晒太阳,我们一老一小就这样拉着彼此的手,我们的影子留在了阳光下。那段时间,我一看见他无助的样子我就禁不住流泪。终于,老头倒下去了。犹记得那天我在萧瑟的风中赶回了家,最早见到的是母亲,她让我去老头子身边,他说老头子不认识人了。我去坐到了老头子身边,他睁开了眼睛,弱弱地喊了我的乳名,我拉着他的手说:“爷爷,我来了,你感觉怎么样?”他说:“人太多了,我烦。”之后其他人都出去了,我对他说:“我拉着你的手睡觉,好吗?”他说:“好,再给我点根红兰州”。他趴着睡在枕头上,我就坐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睡着了,没了呼吸。屋子里好多人都哭了,但我没哭,我拉着他的手静静地坐在炕头。
高考结束后,我买了一盒红兰州,坐在门槛上抽烟。那时,鸟儿依旧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可我只觉得烟索然无味。我靠着门,看着那好得过分的阳光在门槛上坐了一下午。

小时候看见爷爷穿着一双鞋面已经掉了的布鞋,那是2010年啊,我们家穷到了爷爷穿不起一双没洞的布鞋,可以想象我们家穷困了多久。

十八岁那年我再次抽红兰州时,我尝出了爷爷的味道。红兰州便宜,苦辣味,而且要命。当生命到了最后一段时再次体验它的滋味,是为了祭奠这一世。不谈疲倦,只是因为要离开了。生活味苦,我不曾妥协,倾尽全力,可终究扛不住经久的侵蚀,满脸风霜,命丧与他手。我,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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