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上学了”,我对父亲说道。
父亲坐在椅子上,听到我的话后,抬头惊愕的看着我,嘴巴蠕动了几下,什么也没说出来。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可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的神情却渐渐难看。
我们家有六口人,父亲、母亲,以及我们四个孩子,这在当时的农村来说,孩子也是非常多的。
我在家里排行老幺,在家里最小,家里人都很疼我。我上面有两位姐姐,和一位哥哥,我们这四姐弟的年龄差都是相差三岁,大姐比我二姐大三岁,二姐比我哥大三岁,我哥比我大三岁。
我的两位姐姐和哥哥中学时期就辍学打工了。当时父亲与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要辍学的姐姐哥哥们说,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你要想要读书,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们读书,如果不想读,只能和我们一样在家种地或去外面打工。
其实我知道姐姐哥哥也想继续读书,可姐姐哥哥知道家里情况真的很差,不读书之后,可以去打工挣钱来贴补家里,减轻父亲母亲的压力。
就这样,大姐读到初三,二姐读到初二,哥哥读到初三毕业,而我初三还差一学期才毕业。
我知道父亲与母亲特别希望我们能好好读书,把书读好了才能出人头地。可有时,家里的经济状况真的很糟糕,太多太多的时候,父亲与母亲真的很难,很难。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一次要交学杂费135元,我已经拖延了两天,早上上学的时候,老师要我们没有交钱的赶紧回家去拿。
回到家里父亲正好在家,我就和父亲要钱。那一天父亲正要和同村的的人,趁着现在没有农忙,出去收些破烂,出门的东西都都收拾好了。
“大大”,老师要我交学费,一共135元”。我对父亲说道。
“你和老师说下先缓一缓,晚交几天”,父亲有些为难的对我说道。
可是我不依,做为小孩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说,就躺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大声的哭着,一边要着钱。
最终,学杂费我要到了,而父亲这次要出门收破烂却没有成功。
那一次我深深的记得,父亲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一小打零钱,十元的,二元的,一元的,还有毛票,最大面值的是五十元的。
当父亲把135元给我之后,父亲手中却没剩多少钱了。
直到现在,我每每想到这件事,心里总是痛恨当时的自己,也总是不自觉的去流泪。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会这么多,可是现在打字的我,一边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一边流着眼泪。
我中学辍学了,最后一个学期没有读完。记得开学没几天,我的同位一直都没来上学,当时的我无聊的趴在桌子上,一位女同学和我说,你同位某某他辍学了,不来了。
那时的我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而我当时也做了一个决定,起身去了老师办公室。
“报告”。
“进来”。
“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你不上学了,要干什么”。
“去开车”。
当时是因为听到班级一个同学说,以后去开车,我就把去开车当做了理由。
最后老师也没说什么,就批准了。
2007年,开学没几天,我就离开了这所学校。
当时的我骑着自行车走出校园的那一刻,心里有一丝轻松,也有一丝迷茫,因为我不知道我以后的路会如何。
我有一个习惯,每当心情不好或者迷茫的时候,会找一个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的地方,那种地方会让我安静下来,让我身心放松。
那一天,踏出校园,骑着自行车,驶向回家的路。当时我有迷茫,有彷徨,我不知道我辍学的决定是否正确,可是我知道已经没法回头了。
为了能更好的舒缓杂乱的心情,我骑行到我们村那边的一个大桥。下了桥往左一拐就是河沿,河沿两侧都种着杨树,只是现在还是正月,杨树上光秃秃的。
我在河边找了一块大些的石头,就这样坐了上去,然后就呆呆的凝视着清澈的河水,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放空着,而河沿另一边却是一片坟地。
记得那一天,天渐渐有些昏暗了,我在发呆中回过神来,知道该要回家了,也该要面对父母了。
回到家中,我三叔也在我家,他从东北过来的,以前闯关东的时候我二爷爷、三爷爷、我父母、三叔、四叔都去了,只是最后我二爷爷、三爷爷以及我父母回到山东老家,而三叔和四叔就定居在了那里。
回到家我就很直接的对父亲说道,我不想上学了。
我知道父亲希望家里能出个大学生,也把希望全部放在了我的身上。父亲也不希望我和他们一样在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次算命,算命先生和我父母说,说我以后能考上大学,父亲当时满脸笑容,笑的特别开心。
而今天我却让父亲失望了。
父亲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沉默了很久之后,最终叹着气说道:“你不上学了,那你去外面打工吧,只要以后别后悔自己做的决定就好。我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工作很快落实了,是去城里的快餐店打工,包吃包住,一年给4000元,只有最后年底的时候发放。
快餐店老板,是我们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父亲和我说,见到他的的时候让我叫他哥。
母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想找个能和我一起作伴的人。快餐店里也还缺人手,我有2位同学正好也辍学在家没有工作,我找到他们,他们决定和我一起去快餐店打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父母要把被子给我装到大麻皮袋子,让我扛着,我觉得挺丢人的,不愿意。幸好我三叔有个拉链式手提的麻皮袋子,我觉得这个至少不需要扛着,只需要手提就可以了。
第二天,父母把我送到等车的路边,同学已经在那边等着了,另外还有一位带着我们一起去哪里上班的姐姐。
等车的时候母亲不断的嘱咐我,让我在外面多注意安全,等到那里安定后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我只能很不耐烦的点头,而父亲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
车来了,父母帮我把行李搬到车里,我和同学也兴奋的坐上了车,车驶离的那一刻,我不自觉的望向窗外,透过窗户,我突然发现父母常年劳作的脸上,那斑驳的皱纹以及花白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么的刺眼,那一眼,我永记于心。
车向前方驶去,母亲不断的向我挥着手,父亲静静的站立着,他们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这一年初春,我辍学了,这一年初春,我离开村子,这一年初春,我走向自己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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