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沐沐很喜欢张旭,这事情全班同学都知道,甚至年级都知道。于是很多年后每当有人谈起林沐沐的时候,都会问:诶,那张旭现在怎样了?或者有人谈论起张旭时候,就会说:不知道现在林沐沐过得怎样。其实林沐沐没有跟张旭一起过,起码那些年都没有。初中毕业之后,林沐沐跟着家人去了澳洲。
张旭有时候会打开自己的抽屉,看看里面折叠整齐的信件,一半是当年林沐沐给他写的,一半是自己的回信,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有一封交到林沐沐的手中。青春期的感情有的人是天生的自信,也有人是从来的自卑。前者如同林沐沐,后者就是张旭。
林沐沐住在Z城西南边的电梯洋房,张旭住在林沐沐对岸的西南区城中村,张旭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远远不止一江河水。
而在班级的群里,林沐沐的企鹅头像总是暗下去的。事到如今已经十五年了。林沐沐说:其实我一直都在,也是想看看后来的张旭长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我跟林沐沐是在她回国的第三年认识的,哪怕已经回来了,她依旧没有跟以前的同学联系,没有人知道她回来了,如同没有知道其实她的企鹅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在线的。
2.
林沐沐很热衷相亲这个事情,但是她一点都不着急嫁人,一直相亲一直选一直等。某天林沐沐说要去约会,正式的。那是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在她房间看着她折腾自己,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她最后泄气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说:你知道吗?我对上一次如此用心张旭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我上台献花,当然啦,当时穿的是校服,但是我一大早起来对着镜子把头发梳了又梳,变着花样来扎辫子,最后你猜我梳了什么发型?
林沐沐指着玻璃柜子里面的一堆相框,说:看,第二格最右边那张,齐刘海,马尾辫子,笑得跟个傻逼似的。说完,她也傻逼似得自己笑了起来。
林沐沐跟陈中秋也是相亲认识的,我说:一个男人跟你第一次约会,就约在周六的晚上,绝对意图不轨。她反问:诶,饿狼吗?那你说怎么办?我要准备好安全套抑或换套全蕾丝内衣加吊带黑丝袜?
我指着她一套维尼熊的运动衣,告诉她:就这套,既然他是饿狼,作为食物不用太折腾自己,他们吃什么不是吃。
没有想到的是林沐沐真的听从我随口说的意见,跟陈中秋的第一次约会,穿着维尼熊运动套装“盛装”出席了。这让我想起《喜剧之王》里面的柳飘飘,清纯学生妹,关于寻找真爱的故事。
3.
陈中秋被林沐沐形容为金融界的旷世奇才。林沐沐是一个投机跟投资概念都没搞得清楚的人,不明白她是如何能给陈中秋贴上旷世奇才的标签。不过陈中秋颜值很高,林沐沐说,长这么好看的人,读书时候一定成绩很好啊。
关于林沐沐这套理论是有她自己的根据的,因为张旭就是当时年级里面最好看的男生。张旭到底是不是那么好看不得而知,如今林沐沐跟陈中秋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在路上行走十分打眼。
林沐沐少了再提起张旭这个人,只是每天晚上还是会看着企鹅群,去点开张旭的号看他的签名,张旭的签名这么多年来都是几个数字,林沐沐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不是谁的生日,完全猜不透,后来想想如今的人都在用WeChat,哪有还会搭理自己的企鹅。唯一能窥探张旭的线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那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是想要知道张旭过得好不好,这是喜欢?爱?习惯?按道理戒掉爱一个人才难,戒掉一个习惯还是可以的啊。
4.
陈中秋在林沐沐生日那天,给她唱了一首任贤齐的《对折》,林沐沐笑得花痴样说:哎,太高兴了,我出去给大家再买酒。说罢就拉着我跑出去。一出了KTV的大门,她就一脸眼泪看着我:我多害怕刚才就哭出来。
初三那年毕业,张旭就是在散伙饭上给唱的一首任贤齐的歌,我问:什么歌?林沐沐说:我手机铃声。说罢她抓过我手中的肾6拨自己的号码。是任贤齐的《兄弟》。林沐沐把任贤齐的歌,听了一整个青春。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太多的巧合。
我才知道当初林沐沐跟陈中秋在相亲宴后,会答应他的约会,是因为陈中秋的一句话:你不是不能吃鸡蛋?林沐沐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的声音不是咔擦,是哗啦哗啦,那种决堤的巨响,全部隐忍的情绪与回忆都汹涌而出,让自己原来的世界一秒崩塌。
在相亲的个人资料上,林沐沐用小字体在末端写着:鸡蛋过敏。
陈中秋是唯一一个留意到的人。
5.
林沐沐跟张旭还是见面了,在林沐沐的结婚宴上。张旭随着人潮一步一步走进,四周都很热闹。张旭一直努力想要看清楚这个穿着一身洁白婚纱的新娘子,寻找她当年的影子,那个梳着整齐刘海给自己鲜花的小女生,那个给自己写了一封又一封信件的小女生,那个让自己惦记了整个青春期的爱慕自己的林沐沐。
林沐沐说:张旭,能来个拥抱吗?张旭甚至觉得自己抱着林沐沐的双臂都在颤抖。在场的那群初中同学,甚至错觉,这是场林沐沐跟张旭的结婚宴。就如同当年毕业留言本里面写的:林沐沐一定要拿下张旭;张旭跟林沐沐结婚一定要请全部同学到场;如果两人生孩子,要叫张爱玲;等等等。
原来并不是所有被全世界祝福的感情,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林沐沐喜欢张旭,张旭喜欢林沐沐,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在一起。拥抱过后,林沐沐要嫁给陈中秋。
林沐沐跟陈中秋介绍到:张旭,我初中同班同学。
张旭一顿祝福,末了,他对陈中秋说:好好爱护她,林沐沐是个好姑娘,她,不吃鸡蛋,过敏,呵呵。
6.
初一那年,学校出游,林沐沐把每人发的一个鸡蛋给了张旭,她说:我吃鸡蛋过敏。张旭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笑脸盈盈,眼角似乎有花蝴蝶飞出,一直飞进去了自己的心里。
后来有次早课林沐沐迟到,来到教室饿的饥肠咕噜,趴在桌子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摸样。同学说:我买的两盐焗蛋,分你一个?坐在前排的张旭突然转过头说:不能吃,她会过敏。林沐沐一下子激动起来,问:你怎么知道?张旭没搭理转回身子继续读书。
最早最早的是,同学们都知道是张旭先喜欢上林沐沐的,只有林沐沐不知道,至今都不知。
林沐沐拆开张旭送的结婚礼物,卡片上写着:3442,那是张旭企鹅签名上的数字。数字后面继续写到:请对应初中毕业的留言本。
那一年,张旭给林沐沐写:
终于等到毕业这天了,
希望你我在未来的日子,
都可以取得自己想要的成绩,
祝你前程似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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