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九歌

1

这是我从事医生行业以来接手的第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绝症患者，PCa癌症晚期。

“我建议你的家属签字，然后赶紧从普通病房转到重症监护室。”

“我？开玩笑，大夫，我只不过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就是最近有点上火，上厕所不舒服过来看看而已，怎么到你这倒是要把我看死的节奏？你们大夫不都是救人的么？您别逗我好么？”

虽然这个患者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让他身旁的姑娘帮他办了手续，改成了重症监护室，而且还是我们医院环境最好最贵的那间。

我心想，这大叔还是豪。不过就算不看房间其实明眼人也能看得出他是个有钱的主儿。陪护他过来检查身体的女孩年轻貌美，举止妖娆，踩着的CL也是价值不菲，非寻常人家姑娘能承受得起的花销。看来是把这大叔伺候的不错，迷的五迷三道的，来医院都得让这小妖精陪着。

深夜，值班的两个护士陪我查房，大叔是最后一个房，我走过去的时候，大叔硬是死活把我拽住不让我走，说要我陪他聊天。碍于是绝症患者，秉着医者父母心，我也是于心不忍，就答应留下来陪他聊聊天，安抚情绪。

2

我打发两个护士去大厅接值班，我自己又搬了个凳子，坐在他病床旁边，开始客套的寒暄了下病情，说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大叔倒是横刀直入，问我：孩子，我看你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主治医师，未来一定不可限量，我看你就是那种实在人，能不能给叔叔透个底儿，你就告诉我，我到底还能活多少天。你们之前说的，别以为我怕死就吓傻了，真话假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理解医院都不让对绝症患者说话太直白，但我不怕，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告诉我吧。”

我看对方都这样说了，就告诉了他：“还三天，估计最多还能活三天。”

我明显看到了我说出这句话时，大叔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我。

“没事，我早该料到了，都是自己作的，竟然能得这样的病，造诣弄人啊！”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白天陪他来检查的那个美女没有在房间。我也是够粗心，那么漂亮的女孩不在我现在才发现。他告诉我说心情不好，把她赶走了，让她回家。

大叔拽我的手，开始要跟我讲他是怎么成为著名财团老总的，拽我手的时候还趁机的摸了几下。我下意思把手缩了回来。大叔赶忙不好意思的说了句“不好意思，赵医生。我一看见漂亮女人就犯老毛病，您别介意。

我看他道歉还算诚恳，又没几天时日了，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过他一这么说，我就开始好奇了，问他有过多少个女人。

他看了看我说：我说出来怕你觉得我吹，真的，我自己都数不清到底睡过多少女人了，而且还都是质量很高的女人。

3

“过去上学的时候家里穷，我长的还不怎么好看，天天只能偷偷的望着漂亮的女同学不敢上前搭讪，她们哪怕跟我说话也是想要认识我同寝室长的帅或者有钱的。那个时候啊，我就想，老子以后也一定要有钱，等我有钱，十个八个老婆的娶。后来没想到真有钱了，而女人也更不止十个八个。”

“那你老婆呢？不管么。”

“管，怎么会不管，不瞒你说，我们两个结婚一年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她一下，我一看她那满身的横肉，就真心没兴致。更别说做那事了。”

天啊！当他说满身横肉的时候我真的想说，有你身上的肉多吗？这大叔体重绝对180斤打不住。

“我第一次找女人的时候，是我刚有钱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不是做文化产业的，也没搞过金融，我一个高中毕业生，根本不懂，而且那个年代这些行业我也压根没听说过。我老家农村的，互联网那时候不那么发达。不像现在，陌陌，探探随便就一堆漂亮妞可以约炮。不过不安全，很多都是佛跳墙，钓鱼的。”

这大叔，懂得还挺多。

“那时候我做抓钩机和高利贷，赚了几百万，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当时变有钱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要把我们班花追回来。但是时隔多年，早就没有了联系方式。但是你相信缘分么，就在一个月后，他主动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嘈杂，听着像是在火车站，没错，就是火车站。”

“她问我你还喜欢我不，我想哎呀，人真的要有梦想，没想到她主动跟我提起这个问题。我赶忙说当然喜欢，那个时候我已经有老婆了，孩子六个月，是个女儿。班花说，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但是你要帮我个忙，听这话我有点没底气了，心想，别是让我割肉吧...”

“给我钱，给我打一千二百块钱，我就陪你睡一晚。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我需要把欠我朋友的钱还了，还要买车票回老家。”听完我乐了，老哥我啥也没有，现在就有点钱，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没错，一千二我把我年少时的梦想给睡了。

你要是问我睡梦想是什么感觉？答案就是：没感觉，甚至有点失落，我也解释不好为什么。也不知是因为她早已经不是我当年印象中的十六岁少女了，还是因为变有钱看好看的多了，激动不起来了？我想应该都不是吧！”

4

我一直在听他讲，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只是点头耐心的听他继续说。

“班花是我睡过最便宜的女人，才一千二。后来我睡过的女人就越来越贵，不是我讲排面，只不过孩子不跟你讲哈，咱们有钱人找女人也是讲究的，图的就是个干净，那时候总觉得吧，越贵的质量越好，越纯情。现在想想，狗屁！

根本没有这么一说。不过，九九年的时候，我睡了一个影视剧的明星，五万块，但不是我花的，当时我去北京出差开会，和一个哥们喝酒，酒醉三巡，开始犯了老毛病，跟我那兄弟说，哥们我啥也不好，就好那一口。”

“我那朋友看了看我，老哥，你好溜？，哎呀，我哪里有那胆，多说也就睡睡小姑

娘，你还给我来了个毒了。我可不沾那玩意，我还要多活几年享受美好的肉体呢。”

“哈，这样啊，好办，老哥我这张卡你拿着，你现在回酒店房间休息，待会美女就过来了，保证你不失望。到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卡里到底有多少钱。只是迷迷糊糊的把它放到包里。

回了房。到房间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人敲门，我歪歪斜斜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美人就走了进来。见我就笑，我说，哎呀，你是不是那个电视上的那个？我女儿可爱看你的剧了，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梦＊＊，啊，对，就是她，真人可比电视上更漂亮。你是我老弟安排过来的么？”

“没错，哥哥，周哥让我过来的，电话里特意交代我好好陪你，不过我可能呆不了多久，本来今晚就有大夜。”

“大夜是啥？”

“大夜就是拍戏通宵，但是临时男一号通告撞了，所以我才有机会抽出来几个小时来陪你鹊桥会。说来还是我和哥哥有缘。”

鹊桥会，我当时心想，也是难为现在的小姑娘了，为了迎合我一个老头子，这么老土的话都说出来了，并且还毫无违和感。

这时候我有点忍不住好奇心了，问大叔，那个女明星长的真的很漂亮吗？

“真的，特漂亮，用北京话讲，有个大萨蜜的词儿，用她身上正合适，那大长腿，肯定有一米七了，皮肤又白又滑。不过我比较不争气，那天晚上就几分钟，然后没守住。往常不会这么快，记得第二天我哥们还问我，我吹nb说一个小时。哈，男人嘛，好面子还是。”

“记得完事那美女看了看我，起身穿上外套，边穿衣服还边问我，东北的哥哥，您是现金还是刷卡呢？”

真敬业，还带刷卡机。

“刷卡，五万就是这么没的......”

5

就这样，我们聊着聊着，天也快亮了，他也睡着了。

三天后，是我和这个绝症患者最后一次近距离接触，并没有在急救室，大叔自己要求去了普通病房，说反正也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占个坑，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他看到我的时候又一次紧紧拽住我的手，这次有点太用力，弄的我的手腕跟着都很痛，但我没有推开，身子轻轻俯下想离他更近些，想听他要跟我说什么。

他说：“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太太和我的孩子，我知道我即使死了她们也不会来看我，我不怪她们，至于其他女人，更不用说，她们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

我就麻烦您在我死后给我的助理打个电话，让他安顿我后事，至于葬礼读我生前事迹和怎么死的时候，记得千万帮我告诉他，别说我是得了这个病死的，毕竟你了解，男人嘛，好面子的。”

声音微弱，但是我听的清清楚楚。我点了点头。

我问他后悔么？五十多岁就死了，他说后悔又不后悔，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回答是，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次讲话：

“人嘛，总是在活着的时候，健康的时候，贪图享乐，纵欲快乐，却又总是当危难和病魔来临时才向上帝认真的祷告，说我知道错了，求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活，不再贪婪。可如果上帝真的给了我机会，我想，我真的不确定我就一定懂得珍惜，”

“毕竟，什么是人？欲望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