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云雾

鸢尾构成的幕布揭开，又是一副天地悠悠的景象。

Ta站在湖面上，看少女向前跃出一步，镜面似的湖水皱起涟漪，一波随着一波。

紧接着，颠簸的浪潮被定型,湖变成了白色的，软绵绵的云，天空则变成了一面湖，有鱼从他们头顶飞过。

紫色的花瓣被染红，秋天到了,它们变成了枫叶,红得像云里的好多太阳。

少女还在雀跃着向前，Ta跟上她。

起初Ta只是听见了很微小的风声，渐渐地，风声变得清晰，云流动的声音也出现了。

再然后，Ta听到远方传来的更多的声音。

这时，一直兀自前行的少女回过头， 冲Ta说了句什么，迷雾将她挡在后面，看不清了，只有两道声音穿过云雾。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家人都不在了，我自己一个人...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能怎么办...”

“要跟我回殊林吗?那里有很多和你，和我们一样的人。”

Ta一惊，不自觉地伸手去拨眼前的云雾，Ta看到伫立在远处的两个人，背影既陌生又熟悉。

那两人走进一片竹林。

过了一会儿，消失不见的少女出现在他们方才交谈的位置，她摘下好多枯黄的竹叶，笑着闹着将它们撒向天空。

穹顶的湖泊倒映出少女的影子，却又不尽相同，Ta微微眯起眼睛，努力辨别湖中模糊的倒影。

湖中的女孩模样娇小，看上去约莫十一二岁，还未梳起发髻。

她穿着巫女的服饰,闭上眼睛在湖水中央舞蹈,衣袂飘飘，似云卷云舒，和她飞扬的发丝纠缠又分开。

紧接着，她踮起脚尖，双臂拥住自己，纯白的羽衣是她的羽毛，她成了一只啄理羽翼的雏鸟。

女孩舞了很久，Ta也看了很久，可这支舞还没有结束，甚至愈演愈烈。

雏鸟长成了凤凰，她在大火中备受煎熬,旋转着想要摆脱掌控——

忽然，女孩的脚尖一折，她坠倒在地，像一只断了线的人偶。

有水珠不断坠在湖面上，融进水里，那是凤凰的眼泪。

涟漪泛开,碎成了无数紫色的鸢尾花瓣，它们匍匐在女孩身下，编织出一张色彩靓丽的地毯,让Ta再看不见她的脸。

又过了一会儿,啜泣声停止了，小小的女孩重新站了起来，咬着嘴唇擦干眼泪。

“必须练好才行...”

她捏紧拳头,目光扫过湖面，Ta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Ta微微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原来...她只是某个人的记忆碎片。

想到这,Ta不禁瞥向身侧那位已然长大成人的巫女，她仰头看着过去的自己，嘴角噙着笑。

“越是束缚，人就越想要逃离...是吗?”

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清晰，但Ta还是听不见少女的声音，Ta只能看着她的唇瓣，还给她一个同样的微笑。

“我明白。”

这时，小小的倒影终于整理好裙摆，她从地上捧起鸢尾花瓣，撒向天际，重新起舞。

她接着之前的部分跳，舞姿有些拙劣，脚步也不稳。

紫色的花瓣簌簌落下，让Ta想起方才的那场雪，Ta忽然开始怀疑，此时身处的到底是谁的梦。

如果是Ta的梦，为什么会有巫女记忆中的场景?如果是巫女的梦，庭院的风景和那段四年前的对话又该从何说起?

原本放松的心情再次紧绷，Ta看向身边的少女，却看不透她的笑。

“是不是很好笑,这么简单的舞都跳不好。”

“总会跳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你应该已经很熟练了吧?”

“那当然了，这可是巫女最基础的舞蹈。”

她自豪地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挑衅。

“那你呢，你现在也很熟练了吗?”

“你指什么？”

“很多，比如逃离、遗忘、或者利用...”

少女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锐利，她的身后浮现出几丝黑色的影子。

Ta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很快又被Ta不动声色地掩了过去。

“大概吧。”

顿了顿，Ta将声音放低了些。

“我以为有些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看来不是。”

“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何得知的吗?”

被质问的少女一点也不慌张,她不退反进，拉上Ta的手，带Ta往竹林方向走。

“答案就在前面，跟我走吧。”

仿佛是为了迎接他们，竹林中枯黄的叶片在刹那间焕发了生气，它们重新变得苍翠。

Ta回头望去，云朵里的红太阳们也变了颜色，绿色占据了这场梦。

Ta想，是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