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这微不足道的前半生里，的的确确是发生了一件让我感觉极度痛苦并且很恐惧的事情。这其中的渊源实在是让我感觉到孤独寂寞，在痛苦里煎熬而挣扎。这样的生活真的实在是不想再去经历第二遍。要问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我感觉这么刻骨铭心，那无非就是四岁那一年目睹了爸妈打架的场景了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从我很小时候说起。我是家里的独生子，而我家的爸爸妈妈，却是属于那种不太安分过日子的人。主要还是我爸，整天就和那他的几位猪朋狗友一起出去喝酒，等酒喝够了又带着一身酒气地跑回家来撒泼。因为这件事情，我妈经常跟他吵得不可开交。
小时候感觉天空是灰色的，年年日日反反复复。就像那一次看到爸爸妈妈在厨房打架一样。那时的天空可能是最灰暗的。
我家应该算是很穷，但是凭着爸妈的工资基本上可以不愁吃穿的那种家庭。家里没有宝马，没有奥迪，就只有一辆钱江摩托。那个时候钱江摩托很火，家家户户基本人手一辆。而我爸的摩托就停在厨房，因为家里的庭院很小，没有可以留给摩托停放的多余地方。因此，摩托车每天受到做饭流露出菜香的熏陶。
基本每次，我爸喝醉了骑摩托回家，都是破门而入的。门本来就很狭窄，而且没有门槛。只容摩托车侧着方向盘才能勉强穿过。更不用说他喝醉了，那么粗暴地破门而入了。有一次我睡着了，大概直到三更半夜的时候他才回家。一如既往的动静太大，吵得左邻右舍的狗都在乱吠。
我妈估计是忍无可忍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气冲冲地跑出客厅去说了他几句。他可能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大脑处于眩晕状态，而且是神志不清地那种。一把把我妈拽过去，狠狠地按在摩托车上。我妈无法动弹，结果摩托车却是受不住那么大的外力，于是连人带车哐当一声就顺势摔在地上。
他面部的表情变得更加狰狞了，一把拽住我妈的衣领，仿佛试图活生生从地上提起来一般。不料大概是布料的质量不太好，我妈的衣服肩膀部分硬是被他撕破了两个洞。这下我妈野性的斗志终于被激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反手就是两耳刮子。
就在这一瞬间，他提起那粗狂的手掌，用力地给我妈的脸颊上甩出了一巴掌。我妈凌乱的头发在乱飞，而那道响声清脆的巴掌声，从此震碎了我的心，也把我们原本就不怎么幸福和谐的家庭，活生生地打碎了。
是的，我在客厅的门后空隙里目睹了这一切。那个时候，我刚满四岁，而这件事我大概会记住一辈子。
从我妈冲出客厅那一刻我就完全清醒了，因为我爸进门时候发出的响声，真的实在是好响。同时，那瞬间就让我感觉心里好闷堵得慌。于是我就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悄悄地躲到客厅的门后面，想看看到底发生看什么事。
结果刚躲在大门后，透过空隙就看到我爸把我妈按在摩托车上，然后提起我妈的衣领就开始打。心里仿佛有一座决堤，在那一瞬间门阀突然被河水的惊涛骇浪冲断，从瞳孔里喷涌而出。
赶紧捂住嘴，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目睹了全过程。就像我自己的内心不愿意承认一样。眼泪不由自主地划过滚烫的脸颊，顺着纹路流下来，爆发式地流到了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
那一瞬间，就感觉全世界都变成了一部无声电影。所有的画面都在减速慢放，而所有的画面都进行了消音处理。我的眼中，只剩两个模糊的人影，在泪光中用力地撕扯，在瞳孔里使劲地拉扯。全世界都体无完肤，全世界都血肉模糊。
后来我一直在回想这个场景，它残暴而血腥，它悲哀而壮烈。它甚至强大到，能把一个从小就调皮捣蛋的外向孩子，活活扭转成了内向、腼腆还自卑的孤独症患者。这个梦魇硬是追着我不放，而我自己更是没有骨气地堕落在黑暗里十多年之久。
为什么我的家庭会变成这样？谁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和谐美好，幸福快乐。可是人生有时就是这样，或许你就是那个幸福的人，又或许你就是那个倒霉到家的人。就像阿甘手心那碗看不见的巧克力豆，下一个是什么味道，你永远都猜不透。
小时候恨我爸，恨到入骨。关于他的一切，我厌恶至极。他喜欢抽烟酗酒，于是我便滴酒滴烟不沾。他篮球打得特别好，于是我便从来不碰篮球。就这样，我完完全全与他分道扬镳了十多年。回过头一看，十多年真的是不容易。
大概所有的故事里，对我带来最好的礼物，就是些许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了吧。慢慢长大，也就慢慢在心里消除了这份对父亲的恨意。仔细想想，为了恨一个人而活着，是真的不值得。
如今虽然没有成为最好的自己，但所幸的是，并没有长成自己所厌恶的样子。我还在继续努力，直到让自己满意，才能让别人满意。无论经历什么，现在的我都愿意相信明天热爱生活。也许生活的真相是丑陋不堪的，但仍然还是愿意去接受，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好好地活下去。这是这十多年来，我教会自己的道理。
2017.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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