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狼王

狼王

冷风将我从梦中唤醒，我睁开眼，奇怪这冷风从何而来，却看到了一幅令我惊讶无比的画面：我正卧在一块足有十几米高的岩石上，沙尘滑过我的脸颊，却并不十分疼，远处是青翠的峡谷，透出骨干的苍茫。我想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于是我抬起手伸向脸部，等等……这个毛茸茸的是什么东西？我低头看了看，天哪，是我的爪子！

我惊讶地发出一声怪叫，那是狼特有的叫声，岩石下面的几只狼听到我的动静，衔着肉向我走来。我吓得连忙后退，顾不上自己为升为什么变成这样，腿颤抖起来。这是人类对狼本能的恐惧，我庆幸自己还保留着人的思维。之间它们把肉堆在我面前，恭敬地趴下，是以我吃“早餐”。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狼群中的地位很高，母狼甚至向我簇拥而来。那么，我是狼王？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狼群，发现有好几只腿上有伤疤，还有一只甚至中了弹，伤口已经化脓了。原来他们受到了人类的围猎。明白了自己处境之后，我心中迸发出一阵小欣喜。现在的我格外趾高气扬。记得我醒来之前只是一个街头的流浪汉，身上穿着破得不能算衣服的布，睡在街角的垃圾堆旁，每天靠别人的施舍却总也吃不饱饭。那些吃着山珍海味的有钱人总是咒骂我的肮脏。所以一直以来我不把自己当作人类。我自卑，我恐惧，每一个面露凶光的人都令我颤抖，巡警来的时候我飞一样地逃走。今天我终于摇身一变，而且成为了狼王，我的快乐几乎要冲破胸膛。

我急匆匆地带领整个狼群躲到林子里。我的四只脚踏在松软的地上飞快地蹦跑着，这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光荣与自由。我蓬松而有力的尾巴在身体后面颤动着保持平衡，狼群们安静而有序地追随着我。但是我的自大让我忽略了一点：我并不认识路，也没有狼王的直觉。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似乎震开了整个大地。林子里的鸟扑棱棱地飞起来，接着我身后一只小狼发出一声哀号，它中弹了。它的妈妈向它奔去，试图把它救回来，却被密集的子弹打成了筛子，我吓得浑身的长毛都立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林子的更深处狂奔而去……

脱离危险之后，我喘息着停了下来，却对上了一双双闪着冰冷目光的眼睛。我又害怕起来，这种冰冷的气氛让我心虚又疑惑。它们怎么了？是生气我带错了路，还是生气我没有冲上去解决敌人？一直年长的公狼走到我面前，去并没有用他们惯用的对待狼王的恭敬态度，然后它氧气爪子向我拍来，我结实地挨了一掌。我的脸上出现了几道血痕，此刻，我像石头一样呆住了。我可以听懂它的话，它说：“你不配！”短暂的惊讶过后，愤怒像潮水一般涌来。我带你们逃亡，你们还责怪我！我身处獠牙咬了上去，老狼流了血，也安静了下来。它没有看我，但它迷茫的眼神透出深深地绝望。

“你为什么不管它们？”它用苍白而苍老的声音质问我。

“它们是该被保护的，你为什么不去保护它们？”

我一愣，遂答道：“它们已经死了，是猎人打死了它们，又不是我！”

“可你是狼王！”

“狼王怎么啦？狼王就要替它们死？”

“但是你根本没有想过，如果让它们跑在最后面，它们一定会死！”

我一时无语，它的话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我的心脏。可我转念一想：我又没有当过狼，从来没有领导过别人，更别说领导狼群。遇到危险的时候，曾经卑微的身份告诉我，首先要自己逃，而并非向别人伸出手，我没有王者的胸怀，也没有肩负过什么使命。

老狼又说：“狼王不是跑得最快的，而是让大家都活下来的，你懂吗？这次它们并没有责怪你，但是你把它们带入危险中，是你亏欠它们的！这个责任你要担起来！”

我沉默了。然后走到狼群中去，它们仍旧恭敬且信任地看着我。第二天清晨，有一块肉送到我的嘴边，我心里酸酸的，我很饿，但是我知道它们更需要食物。我盯着肉看了看，把肉送到了狼群中去。看到它们惊恐而虚弱的样子，我感到忧伤而自责。此刻，我更觉得自己高大，但不是光辉与荣耀，而是沉甸甸的重担。

又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傍晚，我敏锐地发现了猎人的踪迹，他们也发现了我们。我组织几个捕猎老手和我进行突袭，其余的狼分散到整个山谷。我们压低了身体，隐藏在黑夜中，只能听到毛发在地上摩擦的沙沙声。此时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一种肩上的重托和义无反顾推着我勇敢向前。我仿佛看到了前方一片光明，那是黑暗之后的安静祥和。

我猛地一窜，亮出了爪子直奔猎人而去。我腿上的肌肉紧绷着，腾空而起，在空中扭了个弧度，猎人端起枪向我射来，我灵敏地躲开落到地上。转过身体，向他身上撞击，他躲开了，又端起枪，我猛地甩了甩头，亮出獠牙，他吓得一怔，我向同伴发出指令向他攻击。我知道人类的弱点，于是向他背后绕去，其余的狼为我掩护。就当我举起利爪向他抓去的一刻，我犹豫了。“我在杀人！”是的，我想杀了他，但我又下不去手。他打死了小狼，打死了那么多生命，他该死！那么我呢？我又是谁？我又有怎样的曾经？那些咒骂我的人一个个出现在我眼前，此时，我身上冒出杀气，几乎一瞬，我做了决定。但已经晚了，这半秒钟的犹豫给了猎人时间，他端起枪，射向另一只狼，我心中的后悔、愧疚、痛苦一下将我淹没，此时我没有丝毫迟疑，一下挡在了枪口前，一颗子弹射入我的腹腔，我砰地落在地上，其他公狼惊恐地望着我，然后它们把猎人扑倒……

世界安静下来，这一刻，我忘了自己是谁，曾经或是现在。我不后悔成为狼王。现在我即将告别这个狼群。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成为狼以来第一次嚎叫，这叫声悠长、清晰、明朗，甚至散发出淡淡的忧伤……冰凉的夜色正带走我的温度，我闭上眼，脑海里闪出无数的画面，有些是我高傲轻狂的样子，有些是我带领狼群奔跑时谨慎的样子，有些是我发出袭击时毅然决然的样子，还有我后悔、愧疚、自责的样子，但那都是我。这两天中，一个又一个不一样的我。现在，我坦然地面对死亡。任何一个生命不都是在生与死，责任与使命中体现着自身的价值吗？没有什么谁对谁错，这个世界可以原谅强者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杀戮，但不会容忍对生命弃之不顾的自私。

我的脸上映着月光，脸颊上的狼毛闪闪发亮，月光渐渐在我眼中黯淡了下去，身边的山林中传出空悠的、此起彼伏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