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者

他踉踉跄跄的在雨里前行，深夜的雨伴着街道上穿过的风，冰凉而刺骨。街道上空空的，各家各户都在温暖舒适的屋里，享受着雨夜的惬意。

他沿着墙根继续前行，再走不久就能看见每天晚上他睡觉的那个地方了，那个地方在一条地下隧道里，隧道像埋在地球表面下的一个天然缝隙，让他这样卑微的生命暂且能够偷生。把那里当窝的不止他一个，每到夜里，白天以各种形态在街上乞讨的那些生命，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这里，然后用捡来的破烂货给自己造一个独立的空间，蜷缩进去。那里是暂且谁也侵犯不了的乐园。

今晚有些不同，他平时睡的那一圈小地盘被一个姑娘占了。小姑娘看起来十一二岁，看起来跟他一样脏兮兮的，或许收拾干净她没那么大，会更小一些。他走过去，把背上的一袋子捡来的瓶瓶罐罐扔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把小姑娘吓得头一转看向他。两人都只是一个对眼，却没有说话。然后他在小姑娘旁边背靠墙躺了下去。走了一天，他累极了，所以没有丝毫兴趣去询问旁边的姑娘为何会在这里！

或许，每个在这里像他一样寄生的生命都有不可回忆的往事。他们可能曾经有美好的童年，幸福的家庭，辉煌的事业或难忘的爱情……！但直到某一天，命运突然改写了它的轨道，驱使他们来到了这里。来这里体验生命的黑暗。

这里的人都很有秩序，没有争斗，没有相互之间的剥削，没有小肚鸡肠的算计。因为在这里，一顿讨来的饱饭，就是上帝最高的馈赠。其余的，都是可有可无多出的部分。

外面雨下得愈来愈大，街道上积起水潭，不一会儿就漫过了隧道那凸出的矮矮小坡冲了进来，好在里面睡觉的地方都在两边的人行走道上，不至于浸泡在雨水里。

潮湿的空气弄的他全身痒痒的，伴着哗啦啦的雨声，他困了。转头看小姑娘已经睡着了，他用一张报纸盖在自己的脸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依旧是一个幸福的人，有一份体面的事业单位上班的工作，有一位贤淑的妻子以及和一个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在幸福快乐的背后，有一个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秘密。他的妻子有外遇！知道这事后，他在酒吧喝到烂醉。清醒之后，他拿着一把菜刀走进了那个男人的家里。据新闻报道，男子被砍了七刀，但每一刀都砍在不是要命的部位，像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警察调查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结果，然后案子就搁置了。只不过在城市某个不显眼的地下隧道里，多了一个乞讨为生的拾荒者。

隔天醒来，隔壁的小姑娘不在了。小姑娘睡过的地方，铺着一层纸箱子，纸箱子被压出了一个浅浅的人形图案。

雨停了，黑色的云堆间出现了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泼了一层厚厚的蓝色颜料。他驼着背抬头看着天空，有一只鹰在展翅盘旋飞着。

泪水划过了他粗糙的脸上，周围又喧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