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却不静。婴儿的哭声在楼道里蔓延。上下眼皮酣战正烈,为了避免倒头睡过去,我只有蜷起,坐在病房的床脚,转动疲惫而不灵光的脑子,码码字。
外面推车的声音分时段推来推去,粉色的身影来回穿梭于病房。夜深,微冷,一趟趟转下来,不止是额头密密的汗珠,发麻发酸的四肢,还有时不时的紧急处置带来的心神压力。我试图体会她们的心情,当独自走在幽长的楼道,在黑夜中推开那一扇扇被守护的门,面对一个又一个患儿,重复着无数次的重复,该是紧张而烦躁的吧。
”六床,报名字,输液吧。刚来了新病人,处置完赶紧过来了。”
”没事,昨天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你们每天真是辛苦”
“还好吧,干什么不辛苦呢?”
护士站的铃声又响了起来,她匆匆而去,顾不得再说什么。
我想起,过往的看病经历,遇到的天使没几个,似乎都是白衣魔鬼。想问几个问题,不予回答,想多说几句话,毫不客气制止,若再敢造次,必遭受惩罚,或被教训,或被白眼别到自动退出。费心费力的排队,只获得大夫面前两三分钟的短暂停留,提着一堆药品回家去,却依旧不知道病是咋回事。
曾经不理解,现在却十分理解和同情。如果挨个回答问题,那一天能看几个病人呢,每个病人都是十万个为什么,形形色色,足够抓狂。而周而复始面对铺天盖地的病人,换位思考,恐怕我也要咆哮和疯狂。所以,心态转向另一个极端,遇到白衣魔鬼,深表理解,不抱怨。
可到了住院的时候,遇到白衣魔鬼,不免还是愤愤。好声好气总是换来不理不睬,非得吵闹叫嚣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和起码的尊重,谁叫你有病呢,犯在人家手里。
输液泵有节律的响着,提示一切正常,这是一天中第三部液体。四天前,来到这儿,焦虑的心情,被护士站几位天使化解,春风化雨,温和亲切,内心暖做一团。她们的年纪或者和我相仿,更多的比我要年轻许多,青春的面庞,是这压抑氛围里唯一美好的风景。每天,我还沉溺于恍惚睡梦,她们已经开始查验病房设备,询问病情,安排着每个患儿一个个测试项目。我的一天,三次输液,三次雾化,三次量体温,感觉一项接着一项,紧紧张张。而她们,小推车,像过站的火车,准时来,准时发,短暂停留,匆匆而去。当然,还有此起彼伏需要处置的铃声,还有不断新收治的病人,需要有条不紊,还需要手脚麻利,还的保持良好的心态。
“来,宝贝,阿姨看看今天乖不乖”
“宝贝可坚强,扎针抽血哼都不哼一下”
“孩子出汗厉害,去问问主任吧,一会她来了,我带你去”
“谁又捣乱了,来让阿姨看看”
...
一个个温暖的声音,让孩子喜欢这里的每个阿姨,住院恼人,却总在提到护士阿姨的时候,高兴而期盼。每次小推车路过病房,他都会竖起耳朵,忽闪着眼睛,问,谁呢?我说,护士阿姨。他又说,那把人家叫进来吧。我说阿姨忙,没有时间和你玩儿。这时,总是有些小失望。
孩子的世界是纯美的,虽然小,也知道好与坏。他看的懂她们的善良。每天数次的见面,短暂的几乎没有病情以外的交流,我更记不清她们的名字,每每看着她们小心的埋针,看着她们匆匆的背影,总有暖流滑过心间。
看看液体,输完了,赶紧按响了呼叫器。
楼道里,此时,终于安静下来,她匆匆赶来。
“好了,今天的输完了,可以睡觉了”
她不忘询问留置针是第几天了,然后小心查看了一下。
是的,终于又熬完一天,而她们还将在这里度过一天又一天,面对无数的患者。安静的楼道里,又嘈杂起来,来了新的病人。而隔壁病房,婴儿的哭声又起来了。滴滴滴的报警声,不知从哪里传来,打印机吱吱吱一阵又一阵,不知是打印病例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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