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19岁,已经工作了一年,却不要命了一样要去考大学。
办公室主任同父亲一样的年纪,外号黑子。拿着我填的志愿表,一边看表一边看我,一张黑脸乌云密布。手指一连气地在桌子上点击:“看看你什么思想,要上什么大学,都去上大学了这工作谁干?!我同厂长都没有上大学,那我们都不工作啦!看看你瘦成什么样子,真不要命啦!”苛责里满是怜惜。
我其实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一点点的自信,之所以要做这白日梦,就是因为我的那些发小们都上大学去了。
那时候,工作还允许顶替,父亲退休了,我是接了父亲的班去工作的。把书本堆积在墙角的那一刻,心中有如释重负的轻松,但那个轻松感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那个一天到晚拿着万花筒、小人书、水果糖跟在我屁股后面哄我弟弟的男孩子,在我工作的那个城市,上了大学,他的一家人都鸡犬升天了似的对我居高临下,生怕我对他图谋不轨了似的。
声势之大已严重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我本来个子挺高且亭亭玉立,却因此连走路都含胸驼背不敢直着腰杆子。
心中那颗自卑的种子,就是从那个时候种下的吧?让我对大学校园充满着渴望和神奇,对所有上了大学的同学都崇拜得五体投地,须仰视才见。
于是在那个流火的7月,我挤着没有空调的公交车,在市里的各个大学流连,不知道身后有一个尾巴在紧紧跟随。每到一个学校,都是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当我在最后一个理工学校停下的时候,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来问我:“何必要这么辛苦,不管上什么学做什么事,不都是为了一口饭吃。”
但那口饭对于我竟然吃得如此辛苦,每一个命运的转角处,总是因为没有上大学把梦想荒芜,幸福如同一壶烧得半开的水,因为缺了这一把火始终不能沸腾。
一晃30年过去了,无论怎么样的修炼,到了那个坎上都会归零;无论什么样的坦荡,到了那块心地都会成阴谋;无论什么样的负责任到了那儿都会成为卑视......
因为我要学习,但又不是为了学习,学习在我心里仿佛是见证着高低,进行着攀比。总是有那么多不快乐,在欲望的陷阱里怎么能够活出自己?!
几十年了,我与发小早已结婚生子,可还是经常梦见考试,那个坎在心里一直过不去。昨晚回家的路上,我们回忆着高考和那些同高考密切相关的人及命运,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不上大学的人生竟然这是这样灿烂。
他问我:“你说,我究竟看上你什么了竟然这么对你死心踏地?”
我脱口而出:“因为二成阳光我善良我纯朴我简单我心直口快我直来直去我没心没肺我敢于直面困难我愈挫愈勇我百折不挠我负责任我敢承担我实实在在不装B......”
“哈哈,你干脆就说你比我傻不就得了。”
呵呵,高考过去这么多年了,今天我才考过自己这一关。
这么多年,要找的佛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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