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下火车换长途客运
下大巴换三轮
下三轮换双腿
下双腿换滑索
下滑索换天梯
下天梯换天宫
下天宫换一辆摩的
五块钱到大王村
下摩托被托付给村口的
检查站。白口罩和白大褂
给我消了毒，放我进去
我问：“要不要看身份证？”
白口罩说：“不用了”
我说：“还是看看吧”
白口罩说：“不用”
我问：“不看会不会有什么损失？”
白口罩说：“不会”
我说：“给，请看我的身份证”
白口罩说：“不用！”
我说：“一般都是要主动出示身份证
否则后果自负”
白口罩说：“这不是一般！
不用看就是不用看”
我说：“哦，那我主动说明一下
我叫王小闯，就咱大王乡
大王村的
我现在回家”
白口罩说：“去吧”
我问：“去哪儿？”
白口罩说：“你不是回家？”
我说：“哦，是啊”
白口罩说：“去吧”
哦。回——但白大褂为什么飘扬
“大夫同志先生——这啥味儿？
这不像是消毒液的味儿啊”
“你想说啥？”
我想说这是硝烟味儿
硝烟味儿顶替了消毒液的味儿
紧接着我又听到放炮声
“请问，村里干啥这是？”
“正在会战你不知道吗？”
“会——会战？啥意思
请问，您说的是打仗吗？里面
正在打仗？！”
“嗯啊”
“那干嘛给我消毒？”
“需要个干净的战场”
“您确定里面是大王村吗？”
“您确定吗？谁让您来的？”
“我……我不确定了”
“那我们告诉您
这里是大王村。请您快速通过
不要在此滞留！”
“我能不能出来，我
我走错地儿了可能——”
“对不起，只进不出！”
“那我爹妈——不行啊
我要带他们出来——我这就
进去带他们出来
这总可以吧”
“我已经告诉你了
只进不出”
“这啥道理？！”
“这是非常时期——”白大褂
的白色里伸出一个枪
一般大的针管
对着我
“请积极配合”
“哦，我咋不积极！就——”
我抽腿，“就不再打针了吧？
我害怕打针！”
“那你快去吧”
好。我抽腿就跑
他们真好
借给我一把伞
防止炮灰、飞行物残骸
树叶、PM2.5——落我头上
我夹着膀子往村里冲
“哎，对了，我忘了问了
请问这是大王乡的大王村吗？”
“这咋不是！”
在枪炮声中我声音飘渺
“哎——对了，我忘了问了
这是哪国的大王乡？”
检查站的声音也飘渺：
“这是你的国……
的大王乡……
的大王村……”
我最后的飘渺：
“哦……谢……谢啊……”
白口罩和白大褂
最后的飘渺：
“不……用……”

2012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