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至，都是你

    我从没有想过，出社会后我会那么地想念一个人，目光所至，都是你—我的母亲。

  1.

上个周末，我中午实在是困的不行，就想小憩一会吧！结果一睡就睡的进入了梦境。

那个梦境很真实。梦境里的我是在家里。昏黄的灯光下，我在收拾着行李，准备在天亮后就继续去北京的。于是，母亲在一旁，就一边给我装着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跟我讲话，叮嘱着我各种事情。突然，灯光停电了，满屋漆黑一片，我害怕的催促着母亲赶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她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来，我就比较担心的出去找她，在离家不远的小河边看到她正在跟着一个女的说着话。那个女孩就是我姐。

  “今晚我就去浙江的，妈，你照顾好自己。”姐很平静的说到，手里还拎着行李箱。我就悄悄往他们比较近的距离过去了，就看到了母亲的脸。那么伤心，那么心寒。如现实中我每次离家去上学，来北京时的面孔，一模一样。于是，我被惊醒了。

惊醒后的我还是惊魂不定，想着母亲的脸庞，眼神，比晚上天空中挂着的月亮还要冷。于是就想哭。想着她真不容易，作为一个母亲，时常看见自己辛辛苦苦被自己养大的孩子总是与自己分离，却也什么都做不了，该是多么的寒心啊！

  没办法，我身在农村，从小学读到大学，再到毕业工作，每个阶段都要离家一趟。小学时，去了隔壁村子里上学，一天回来一次;初中时，去了镇上上学，一个星期回来一次;高中时，去了市里上学，一个月回来一次;大学后去了省里上学，半年回来一次;毕业后去了北京上班，一年回来一次。20多年里，我与母亲真正相处的时间，两年都没有。好像每次都是她在心里欲挽留我多陪陪她，却还是在口中说出让我出去后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的话语。聚少离多，似乎也从未好好说句话，就又踏上了新的征程。

  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受。于是眼泪就不争气的哗哗哗地流了出来。我难受的是我作为子女，从未真正倾听她的内心，从未去好好陪伴她照顾她。她估计也难受，难受的是作为母亲，一直都看着我远行，从未好好照顾我呵护我。但我一直都知道，她对我的想念从未断过，就像是我对她的思念从未断过一样。就像是汩汩不熄的河流，路程有多远，就会流淌延伸到哪里。

  每次给我爸打电话，我总会问问他身体跟生意的情况，然后再问问我妈的情况。我爸就会说：“还不是老样子，身体很好，就是喜欢絮絮叨叨，还有一次跟我说你哥被车砸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然后这个时候我就鼻子一酸，强忍着不哭，跟我爸说：“那你就不要跟她计较，只要她身体好着就可以了，你好好做事情，跟她说我们很好。”

  我妈这个絮絮叨叨的病已经好几年了，我想应该就是我们三个都陆陆续续去外面学习的学习，打工的打工，她见不到我们又很想念我们，才得的怪毛病吧！一个妈妈，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女，跑的跑，离开的离开，试问哪一个母亲不痛心呢？

  我爸又经常出去做生意，家里好几十年的光阴就她一个人，从早忙到晚，从晚上盼到天亮。好不容易把我们盼回来了，我们只待几天就走的，留下的又是她一个人凄凉的背影。一想到这里，就很难过，都怪我，怪我们不听话，怪我们太任性。

2.

  出社会后，我才发现自己越来越听话。每一处，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就会想到她给我说的，做的。即使她没有在我身边。

  一天中少不了一件事情就是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她教给我的。于是，一到中午的饭点，我就去强迫着自己去跟同事吃饭。即使，我不想去吃。因为我潜意识里是想着要减肥，还想着一顿不吃不会怎么样的。但我还是仿佛看见了她之前和我说这句话的面孔，让我要好好吃饭后才有精力去好好工作。于是，我还是去了。并且在吃饭时都尽量不剩饭。因为她给我讲过她曾经生活的年代里闹过很长的饥荒。那顿饥荒，让母亲饿的总是上顿没有下顿，饿的头昏眼花也找不到任何途径去有吃的，于是，她也就格外珍惜食物。就像她和我说的一样：浪费食物是罪的，于是这句话影响到我就是，不把食物吃完就会在内心里有一股深深的罪恶感。

夜深时刻。每晚睡觉，我会不自觉地就把被子给盖在肚子上。因为她曾说过不论什么季节，肚子上都要盖好被子，这样才不会着凉。于是，我成了她的信徒，每晚践行着她的话。

  在冬天的晚上时，我也总会把冰凉冰凉的脚给裹上袜子，以防自己感觉到再冰凉睡不着觉。这是她教给我的呵！我天生体寒，小时候跟母亲睡觉时，她就把我冰块般的脚给夹在两腿之间给我捂着。实在是没有办法自己也觉得冷时，她就给我裹上厚袜子，说这样就不冷了。于是啊，离家后的每个冬天里，我都会想到她给我捂脚时的温暖，我就如法炮制，也在脚凉时给自己裹上袜子，只是那种温暖还是不及她的体温。

  还有在早晨，我总是为了赶时间，就会照着镜子随便的梳下头发，涂上护肤品。不知怎么的，镜子里有个她在闪烁。我能看见，她给小时候的我正在拿着把木梳慢慢的梳头发，一缕又一缕，很是认真，直到头发都顺畅直溜了，就给我编起了两个小辫，整整齐齐地落在肩头。那个时候，那么地认真。认真地让我慢慢放慢了速度，直到把头发梳的整齐满意后再出门。

  中午，晚上，早晨。每个时间段里，目光所至，都是你—我的母亲。谢谢你。

3.

时光像一个贼，盗走了我的日日月月。这些年里，我仍旧践行着母亲的话语。也仍旧想起来很暖心，也很伤心。

如若不是成长，要去固执的追寻想要的梦想来到这里，我也许是可以多陪陪她的。陪她好好的吃顿完整的早餐，中餐，晚餐;陪她一起在落满黄叶的小路上散散步;陪她在阳光晴好的下午坐在椅子上叙叙旧。听她讲光阴偷走的故事，然后一起笑着对糟糕的日子挥挥手。

  只是人生是无奈的。很多时候，我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京想着她，想着她是不是又在絮絮叨叨的自己对自己说着话;想着她身体好不好？睡觉睡得香不香？一想念着她就会在脑袋中显现出她的脸庞，她的眼神，她的背影轮廓。那种想念化为呼吸，藏在空气里，藏在每一丛的花香里。

我猜她也是在想念着我的。想念着她的雪儿怎么还没有回家去看看她？想念着她的雪儿在那里过的好不好？想念着她的雪儿长的胖了还是瘦了？只是她仍旧是望眼欲穿，每次一想起我时就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着，比如鸡蛋。也一想起我时就把挣到的钱给存着，比如给我买新衣服。可是，好吃的，好穿的，她都不敢动，就像小时候我在吃零食时总会问一下我母亲：“妈，这个可好吃了，你吃吗？”

  “我不爱吃零食，你赶快吃吧！”她拒绝了我的好意。

  之前还以为她确实不爱吃，长大了之后才发现哪有人不爱吃零食了啊，她只是心疼我，爱我，对我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啊！

  越长大越知道她的隐忍，她的难过。也越来越明白龙应台的“所谓父母子女一场，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渐行渐远”这段话的深切含义。我越长越大，离她越来越远。她越长越老，离我也越来越远。我害怕追赶不上她的脚步，害怕有一天回家后看不到她的脸。所以，一边担心，一边思念。

  有一天啊，我总会回到你的身旁，一餐三顿，一年四季，都陪着你。愿时光慢慢走，愿你慢点儿老。你只需记得，不论在哪里，目光所至，都是你—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