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夏夜

      虽已入夏，山里的夜仍有凉意。坐在炉灶旁，感觉暖暖的。

乡村夏夜

      火光映红了老母亲的脸，我一如既往地听母亲絮絮叨叨，无非就是谁谁拖走了我家的火柜，谁谁用绳子捆绑了父亲……，听了几十年了，都是相同的段子。不同的是母亲日渐平和的语气，也许过去的那些罪过因为母亲日渐迟缓的思维而变得可以原谅了吧。抑或，母亲已经原谅了历史的过错？记得，自从我上初三，母亲就数着这一切，不过那时的她情绪激昂 ，有时说着说着还提着饭，水往屋对面山上跑说是父亲在对面叫他（父亲干农活时，我待家里守着她），我拗不过母亲只好叫邻居帮忙……

      日子很难熬，我最盼望假期。假期是母亲最乖的时候，因为假期一到，哥，嫂子还有侄女就回来了，母亲一见到哥就特别乖，有时甚至可以看见她脸上久违的慈祥的笑容。如今，母亲已经不乱跑了，也不骂人，只是坐在炉灶旁，不管春夏秋冬 ，自言自语，絮絮絮叨叨已成习惯。多数时间，除了小黑狗莎莎，母亲没有其它听众。

          我一边往炉灶里添柴，一边很虔诚地倾听   

乡村夏夜

“芙蓉者冒来恰饭咧，看到你嫂子吗？”母亲突然换了剧本 ，我逃也似地避开了那苍老，木讷的眼神……母亲，我该怎样告诉您，您的媳妇以后永远永远都不会回来吃饭了。

    嫂子是今年开春时走的。自从去年9月1号开学那天倒在讲台上，她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好好走过路。也就是在那天，她才不得不放弃工作去检查。可惜已经晚了，其时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无法找到癌的原发灶。在此之前的四个月，嫂子身体不舒服做过手术，医生建议术后休息两个月，可嫂子不到半个月就赶去了学校，家里人坚决反对，可她说：“你们看，我脸蛋红仆仆的，感觉自己壮如牛，再说，孩子们耽误不起呀！马上就要生地会考了，我怎么放心呢？”拗不过她，哥哥只得作罢！可谁知。。。。。嫂子，你知道吗？学生耽误不起，她们耽误的是时间，你呢？你耽误的却是身体，是命啊！

      嫂子出殡那天，她们学校全体师生都来送行。有喊叫着黄老师黄老师的，有低声抽泣泣不成声的。我非常绝望地看着灵车渐渐消失，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跟着她走了。摊在老公怀里的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罢了！你走了，了无牵挂地走了，你把我哥变成了鳏夫，你把我侄子侄女变成了没娘的娃。。。。。

“闺女不哭，闺女不哭，哦哦哦——”老母亲在我脸上笨拙的摩挲着，我渐渐回过神来，正想着如何告诉她嫂子的事情时，只见她已经把满是皱纹的笑脸贴在了狗狗的鼻头上了。。。。。

      蛙鸣声，掺杂着间或的几声狗吠，山村的夏夜似乎更静了。

乡村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