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台回来后没几天妈妈就要准备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早上我没有送她。
暑假已经过半,现在只是等着初中开学,接下来的日子便又是涨水的季节了。涨水前几天格外闷热,我跑到上湾去找波娃子,夏天的时候我不喜欢穿衣服,就只是穿着我那条都已经洗的掉色的破内裤到处跑,没有穿鞋子也不会感觉到脚下的细石子垫脚。
“敏和尚,我今天较你个厉害的东西,带你到堰塘里面去耍耍。”
波娃子教会了我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至今还不明白小时候他怎么想到的把鸡毛烧着吃。
“和尚,波和尚,你娃又不怕遭你婆骂了哈。”
和尚是我邻居五爷给我们起的外号,我和波娃子互相喊了十几年,直到他先结婚。
“我今天叫你做船,用竹子做,只有电视上才见到过。”
我确实只是在电视上看见过竹子做的船,一般都是江湖大侠要抒发自己感情的时候乘坐的,电视上叫竹筏。
“嘿,那竹子从哪里来嘛,你敢乱砍竹子啊。”
波娃子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他连忙过来拍着我的肩膀,一脸正气的说:“砍你们竹子塞,你爷爷会编箩筐,正好帮你爷爷把竹子砍了。”,没有等我同意,他便到屋里面去拿砍刀。我想制止,毕竟他不砍自家的竹子就是因为他怕被他婆婆骂,砍我家的竹子,我婆婆也会骂我的。但想到那种于水中央站在竹筏上,风儿吹动着腰间的衣角,我也便是电视中的大侠了,我今天应该穿衬衫的。而且坐竹筏需要的竹子应该不多。
农村实行的是集体承包制,每家每户都分有树林和竹林,毕竟在那时候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我家有两片竹林,一片在老屋基的后面,也就是当年我看见那条慢悠悠爬动的蛇的地方,那是当年划分给我爸爸的。一片在堰塘面坡一侧,和五爷家的竹子用介石分开,那是分给爷爷婆婆的。今天我和波娃子要砍的就是靠近堰塘那一侧的竹子,老屋基后面的竹子离的实在是有些远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一共砍了八根粗壮的竹子,其中一根波娃子用砍刀划成条,用来固定剩下的七根竹子。波娃子的爷爷以前也会些木工活,也许就是那时波娃子学会的划竹子,看他把竹子划成条,然后把竹子内里的白芯去掉的动作还有点水准。
“咋样,这竹子这么长,你也不砍一段下来。”
“你懂什么,就是要长的竹子才在水里面漂得起来,砍短了就不行了。”
波娃子做事的样子很认真,我本来想搭把手帮忙,当他却几次都让我走开,我所幸便走到上面水渠去看里面还有没有鱼。水渠里水满的时候,也可以看见里面翻滚着很多鱼,还是鲫鱼,但是水流湍急,没有捞鱼的条件,等水退的差不多后,水渠底剩下的都又是些条子鱼了。水渠里已经不再放水,水渠底甚至已经干枯,看来雨季是要来临了。
“敏和尚,你在上头看老猫子啊,快下来托一把。”
我知道波娃子已经把竹筏扎好了,我连忙跑下坡,波娃子正在尝试着拖动他的杰作,我本来想到后面去抬,但还是觉得在前面托比较省力气。竹筏没有电视中的好看,只是一层,也没有电视中的整齐,组成竹筏的七根竹子前后都没有修整,有的中间的地方还有孔隙,我现在严重怀疑波娃子用我家竹子做的竹筏漂不起来。
“和尚,使点劲嘛,你狗日的一辈子只晓得偷奸耍滑。”
波娃子已经涨红了脸,而我确实只是做做样子,波娃子从小就比我长的壮,他多使力气他应该。
“我在,我在的嘛,你没看到马上就托到堰塘边上了啊,哎呀,手都弄疼了。”
此时我确实已经满头大汗,我再次尝试着拖动竹筏,但竹筏确实好像没有动,我也只有仰仗波娃子了。
“背盐的,累死我了,你狗日的和燕娃子曰批倒是有劲,这会一点劲都没有了。”
竹筏终于还是被拖到堰塘浅水的边上,水里面还没有水牛来浮水,倒是波娃子说的这句话着实把我吓着了。
“你才和燕娃子曰批了的,你个狗日的,你是不是天天曰别个燕娃子安。”
“锤子,老子看到你和燕娃子转红苕窖了的,你为你狗日的做的事别人晓不得哦。”
我有些慌了,我确信那次没有什么人看见,波娃子既然看见了,为什么这么就都没有说,偏偏今天说,他不会是想趁着我待会在水中的竹筏上把我推到堰塘里面去吧,不过也不对,我会游泳,而且他也没有必要。
“咋样,燕娃子的批曰起来还是安逸塞。”
波娃子见我没有说话,便把脑袋凑过来,一脸淫笑的看着我。我到现在才明白,他狗日的也想曰燕娃子。
我和波娃子在河堰盖上便说着骚话便把竹筏往水里推,到确实推不动的时候,波娃子便脱了裤子下到水里面去拉,波娃子把内裤都脱完了,可以看见他下面吊起的那一坨比我的大多了。
竹筏最终还是到了堰塘里面。
“不对,敏和尚,等会我们用手刨啊,还要根撑杆,你再去砍一根稍微细点的竹子。”
“你不是不晓得,我砍不来竹子,你快上来自己去砍哦。”
“这个背盐的,背盐的,硬是不动一点手,老子晓得你怕你婆骂你,到时候你就说全是我砍的竹子嘛,我婆好骂我,好听得很。”
波娃子边说边往上爬,他只是简单的穿了裤子,没有穿衣服。他确实猜到了我的心思,到时候我会把全部的责任推到波娃子身上去。
堰塘是直接连接上面水渠放水的,堰塘的下游由一条水渠往另外的堰塘引去,另外的堰塘是后来挖的,所以叫做新堰塘,现在我们放竹筏的堰塘则叫旧堰塘,但两个堰塘离的也就只有几十米。我和波娃子这么闹腾,附近的村民和小孩很多都跑来看热闹,毕竟我和波娃子做的这个竹筏也算是大工程了。
“我先下去,看一下可不可以撑得走哈。”
波娃子手里拿着刚砍的比做竹筏用的要稍微细点的竹子走了过来,堰塘边已经有些人,他也不再好意思把裤子脱了,只是简单的把裤脚往上免,但刚下水裤子就全湿了。
波娃子把竹竿横在胸前,想直接抬脚往竹筏上踏去,只是在水里始终用不上劲,最后也只有趴着上到竹筏上,然后再慢慢的站了起来。等到波娃子全部站上去后,竹筏明显有些往下吃水,但好的是竹筏能够把波娃子托起来。波娃子把竹竿横道一边,膝盖往下蹲了些,等到竹竿斜着插到堰塘底的时候,他便慢慢使劲,船便静静的破开水面往堰塘中间划去。波娃子的样子明显是以前划过船的,但也可能是在电视机上学到的。
“波和尚厉害啊,敢不敢划到堰塘中间去,那里说水深得很哦。”
我有些兴奋,虽然这条竹筏差不多全部是波娃子自己做的,但毕竟我还是有参与,我现在甚至怀疑波娃子做竹筏叫上我完全只是因为他想、方便砍我们家的竹子。
波娃子真的划到堰塘中间去了,听他们说堰塘中间是个深坑,下面有暗道,和老屋基后面堰塘再后面的深陷坑一样的,那里面是可以连接另外的堰塘,也许还是横梗着倒虹管的那条河。
“波娃子勒,你看你婆回来不把你打死”,“还有你敏娃子,你看嘛,噎,你回去你婆不给你上政治课才怪。”
说话的是我幺爷的大儿子,当年还在老屋基住的时候,爸妈在外面卖米花糖没回家的时候,我时常在他家吃饭。他在我参加工作后都没有结婚,我曾经一直以为他喜欢男人,之后后来长大见他看我妈妈的眼神不对便知道他还是喜欢女人的。
波娃子到了堰塘中间后,便不再撑船,一丈长的竹竿已经探不到底,他便又把竹竿横在胸前,左右来回的搅动使船前进。我在岸边都看的有些紧张了,我想波娃子肯定更加的紧张。
“来嘛,狗日的,做了半天,光在岸上看。”
我如果不上船,那今天做船的竹子便与我无关,但我还是没有忍住。
我学着波娃子刚才那样免着裤脚便往水里面下,波娃子在岸上用竹竿把竹筏顶住,等到我爬上竹筏的时候,只穿着的内裤也已经湿透了,我歪歪扭扭的终于从竹筏上站了起来,我缓缓的望着堰塘中间,梦里的那种黏着感立刻从下而上涌动了上来,我的眼前变得和梦境中一样的灰暗,我差点从竹筏上摔了下去,梦中的无助感再次袭扰上了心头。我想放弃,但是在梦里面我办法放弃,直到我每次哭醒过来。
“老子看你龟儿还没动就要栽到水里头了,快点把竹竿拿到,用手刨蛮?”
波娃子看我站在竹筏上有些幸灾乐祸,我确实有些害怕了,但岸边已经站着些人,我能不能被别人看得起就在今天这脚下的竹筏了!
但我只敢在堰塘边上撑着竹竿,好的是我在三台外婆家的时候划过船,等到竹筏被我滑动慢慢往前走的时候,我心里才有了些自豪和兴奋,我很想划到堰塘中间去,但理智告诉我不能,水鬼的故事这会也立刻浮现在脑袋里提醒我就算会游泳也不能到中间去。
“堰塘里有个人,快打。”
我正准备往回划的时候,四爷家的小孙子像神经病一样往我跑到堰塘边来,又黑又圆的脸上的眼睛此时像挂在上面一样的瞪着我,我不相信他会往竹筏上打,只是他已经蹲下捡堰塘边一块小地里面的土块了。
“你个神经病,你敢,球给你涨多了啊。”
我有些害怕了,脚下是滑溜溜的竹筏,我不可能快速的躲过他打下来的土块。
“神经病,你敢打一下试一下,我等会上来不弄死你个狗日的。”
紧张的我说话已经有些颤抖,我是真的怕他用土块打我。
“啊,打,打啊。”
四爷的小孙子一脸嫉恶如仇的还是把土块砸像了我,我没有来的及躲,背上挨了一土块,随后我眼前一黑便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我想起了爸爸还在家,妈妈才刚出去的那一年,爸爸蹲在院坝里面吃面,我在他后背上弄来弄去,随后便跑开,爸爸便不耐烦的抓起地上的土块砸向了我,那一下砸在背上是真的疼,但我想爸爸到现在可能都不知道那一土块把我打的差点哭了出来。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婆婆边用毛巾给我擦着身子,嘴里边念叨着她造的什么孽。
“婆婆,我爸妈啥子时候才会不出去打工了,要是他们在我今天也不得遭打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气无力,只是我分明听见了婆婆在脸盆里浣洗着毛巾的哗啦水声里还夹杂着断触的哽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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