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上大学。
坚决不再复习了，愿意回家务农。
回来以后，整天爱憋到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除了偶尔下地干活儿，去同学家玩儿，其他时间，就在屋里，要么看书，要么玩手机。
爹娘整天唠叨，没用。
他既然爱看书，就还去上学吧。
妈一说他，摇摇头，说不上了，就不提了。看书是心情。
开始以为他要脸面，不出去就算了。
娶了媳妇以后，还是不爱出门。
去街坊邻居家借个东西，他都让妈去。
有一次，他骑车出门。一推自行车，没气儿了。他赶紧叫妈：
妈，车子没气儿了，你找个气筒去吧。
妈应一声，说：我在忙呢，隔壁你婶儿家里有，你去拿吧。
他说，你去吧。
妈妈专门不去，治治他。
最终他没有骑车，嗲走出去了。
妈妈摇摇头，不搭理他。
爹说他，你又不憨，又不啥，去借个东西，消你的架子了？！
他也不强嘴，一扭头进屋了。
妈说，小时候是个话溜子，见谁都说话儿。大家都夸他聪明。
这长大了，反而闲人不理半个。上了这么多年学，越上越出鳖蛋儿了。
自家一位爷爷去世了。爸让他过去帮忙。
叫他几声，光应腔，就是不见人出来。
他爸生气了，拿了一根棍儿进屋，准备敲他。
他妈一见，赶紧过来：你赶紧去吧，你亲三爷，过去得带孝里。
他看爸一脸怒色，手里拿着棍子，赶紧跟妈走出了屋子。
到了三爷家，谁也不说话，自家兄弟也不理。
他妈把孝帽给他戴头上，说，去坐在大门口，见谁来吊孝，站起来，磕个头，接过东西。
他听妈的，就坐在大门口。
很多人都不熟悉，他也不想给人家打招呼，人家也可能不想理他吧。
他感觉很无聊，又没锵。把孝帽儿从头上一抹，装衣袋里回家了。
一直到三爷出殡，都没见他的影子。
他整天窝家，这也不是事儿啊。爸妈都着急的不行。
让他去一家亲戚的工厂里当保安。这活儿不使慌，一个月1800元。
爸妈的意思是，先锻炼一下他。只要不窝家里就行。
干了三天，亲戚让他回来了，不用他了。
他爸一问才知道，原来他比老板还操啊。
看大门的，竟然和一位开车的客户吵起来了。差点动手打人。
那天，一位客户开车过来。人家按了半天喇叭，他才把门打开。
客户说，看大门的，工作不认真啊。看见车子过来，赶紧得开门。
他一听：晚一会儿咋了？也没耽误你啥事。
这个客户比较拗：晚了，就不对。
他俩争执起来。你说平常他话不多，这时候论起理来，一句话不让那个人。
那人下了车，说他：说你错了，咋了，还想打我一顿不成？
俩人说着，往一起凑。
厂长过来了，他的声调还不低。最后，厂长手一挥：
你走吧，我不用你了。
他一扭头，真走了。
爸爸摇摇头，给亲戚赔礼道歉。说孩子不懂事儿。
好说歹说，人家不用了。
唉！他爸叹了口气。
后来，他自己在城里找了一个工作。
每天早出晚归，似乎生活步入了正常化。
他早上上班去，从门口骑上车，直接昂头走。
街上遇到的叔伯、婶子大娘，他一个招呼都没有。
晚上回来，车子一直骑到家门口，腿一撩，下了车儿。
爸说他好几次了，他听听，被风吹走了。
妈劝他多次，你这样闲人不理半个，人家都说闲话。你长大了，学聪明点儿。多说一句话，有啥？真消你架子了？！
这样端着架子，你以为你是几级的干部？将来，人家连媳妇都不给你说。
他眼睛一乜斜：人闲的没事儿干了，嚼舌根子，不怕老天爷打雷抓她？
后来，他居然自己谈了一个对象。不用媒人。
结婚的时候，因为爸妈为人随和，人缘好，亲戚朋友，自家的人，老少爷们都来了。
一派热闹的景象。让他感到非常的开心与感动。
但是，依然没有出去，和乡亲邻居打招呼的举动。
住对门的老太太，因病走了。院子里冷冷清清的。
没人来帮忙，自家的兄弟叔伯、老少爷们，都没有过来。
老太太活着时候，自命清高，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谁也不理。
她家里面很少有人来。人家都说她太爱干净了。
谁要是去她家里，坐一坐她的凳子，你前脚站起来走，她后脚就把凳子，用毛巾擦一遍。
你说，都是乡亲，能脏到哪儿去？
轮到她儿子了，继承了她的风格。媳妇是外人，说话南腔北调儿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别人家里有事儿了，都是热热闹闹的。
人进人出，有人气。大家说起来，维持儿好，人缘好。
看这个老太太出殡了，连个抬重的都找不齐。
他儿子连一盒烟都舍不得拿出来，人家抬到半路上，放下来了。
抬不动了。
他儿子说好话，人家也得歇一歇。
最后，老太太的儿子，女婿都参加抬重的队伍了。
这成了村里的一大笑话。自古以来，哪里有孝子抬重啊。
这样的人不可交！
小生爸因为是对门之户，不过去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他过去帮忙回来了，看小生在屋里，坐下来。
对他说，去，给爸倒杯水。
小生给他端过来，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然后，让小生站住，对他说：
有一天，我死了，你用根绳子，捆住我的双腿。一个人，把我从地上拉到老坟里，挖个坑儿，埋了算了。谁也别用。
说完，站起来，回里屋去了。
一生愣了一会儿，妈过来说了，今天对门埋人的事。
乡亲们都在，砸磕她不孝的儿子呢。
妈的话，媳妇也刚好听到。
星期天晚上，唢呐声又在村子上空嘹亮起来了。
小生没有看电视，没有窝家里。他没有吭声，出去帮忙了。
当他爸去到时候，看到儿子在那儿忙前忙后，没有了以往的窝囊样。他点了点头。
小生终于长大了，明事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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