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霜重,这几日洛风都没有来。琵琶弦因为天冻的原因有些僵,信手拨了几番,总算清脆了些。不会说话的物件就是好,即使你忘了它,它还是陪着你,等你去爱它。
洛鸢为它娶了个名字,就叫“璃妃”。
“挑一株灯芯等风冷
听一夜斑竹声
十里长烟弄华灯
春寒未至冬樱城
南山双墓飞
应怜本是同根生
一语成谶”
唱着唱着,舍脂忘了词,怎么也想不起,只记得那旋律,手指的动作越来越快,如雨打芭蕉,深深浅浅,轻缓重急的调子盘旋在空屋里。像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急切,像竹林的乱枝冲撞的热烈,嘈嘈切切错杂纷呈,大小珍珠落玉盘。
箫声吹来,更是幽咽。舍脂缓缓地放慢调子,等着箫声渐进。洛珏在谷中的时候,总是吹、箫,和秦云飞的箫声不同,洛珏的箫声总在诉说,在很早以前,舍脂也用这琵琶和他的玉箫对过话。
琵琶,你为什么唱得悲伤?
我在想为何要在这世上走一遭。
那当初何必执意追索奔逃?
因为不知爱会这么难走到。
跟我回去可好?
离开尘世,还做你的紫青琵琶,一世逍遥
不,还差一世,心愿未到
……
舍脂下定决心,如果今生还是不能如愿以偿,就离开吧。
箫声突然停了,舍脂望着窗外箫声传来的方向,无限怅然。已是初冬,寒意葱茏,湘妃竹叶青依旧,樱花无叶,花自漂流水自流,谷底小潭花枕弥留,怎经得秋流到冬季,春流到夏。走到院中,看到小潭水死如秋叶。远处有竹林有樱花树,红花绿叶深月凉孤舟。
舍脂捡了一根枯槁的花枝,把它当做婴炎剑。
肚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大,却还不见显怀。
婴炎剑第一式,乱红飞嫣。樱花拂罗衣,衣袂飘摇。
第二式,江花胜火。婴怜登檐而上,好似飞燕,轻盈落地,长袖转回鸾。
第三式,紫薇花残。婴怜俯身,剑身划破空气,腕弱复低举……
婴炎剑法第十式,梅熏风暖。婴怜身轻由回纵,“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
第十一式,柳絮堆烟。婴怜逐风西斜,回旋几转,紫衣映雪似花飞。蓝眸仍是带着笑意,没有一丝凌乱。
那是第一次为简言舞剑的情景,当时简言穿着婚服,脸色凄然。
如果那个时候真的死了,而没有被洛风救回来,应该就不会这么心痛了吧。
也或者自己会和简言在一起。前提是自己舍得走。只要洛风再让自己难过一点,我就舍得走了。
舍脂自嘲地笑笑,哪有说的那么容易,要是真的舍得,就不会有今天了。
人间自有痴儿女。
“脂儿,怎么在屋外站着?天这么冷也不披件外套?”
洛风从身后抱着他,舍脂身上多了件狐裘披风。
“这么晚了还过来?”
“嗯,想你。”
“吃饭了吗?”
“不吃。”
“不饿?”
“嗯,只是想你。”
“哥哥,你今天很奇怪。”
“嗯,因为想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抱着你。”
晚上,洛风在舍脂的房里过夜。洛风一直抱着他,也不脱衣,就紧紧地抱着。
洛风真的是累极了,枕着舍脂的腿就睡着了。舍脂靠着床头坐着,洛风抱着他的腰,毫无防备地沉睡。
轻轻地理着他的头发,洛风像个小孩子蜷缩在他身边,舍脂用手指划过他的眉眼、鼻翼、唇线。洛风安安静静的,只听到他浅浅的呼吸。舍脂也和衣睡去。
不知道这样的安静还会持续多久。

早晨起来两人的姿势很怪异,舍脂本来是坐着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了下来。洛风本来是抱着他的腰,现在是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最奇异的是,洛风咬着他的耳朵,而且还没醒。
原来宝儿的坏习惯是遗传的。
从来没有看到过洛风这个样子,平时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把他弄醒,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还维持着这个姿势,舍脂像一个枕头一样被他搂在怀里。
实在有些喘不过气,舍脂想松开他的手臂,结果稍微一动他却搂得更紧,而且嘴还含着他的耳垂,像嚼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
怪不得秦云飞早上起来的时候,总觉得他的耳朵有一个比较红。
以前都没发现洛风有这个癖好,也许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毫无防备的样子。
肯定是累坏了,沉睡了一夜,洛风的眼皮还是乌青色的,也许是几日都没睡的缘故。
洛风的脸颊轻轻蹭着舍脂的脸,烫得吓人。
舍脂用手背去摸他的额头,真的发烧了!昨晚还在给自己撘披风,今天居然自己当了榜样。
怪不得觉得他反常,原来洛风也是会生病的。
要是你没生病的时候也这么舍不得我就好了。
舍脂想去找嫣歌来,结果被洛风一把抓回床上。
“不要走,璃妃,不要走。”
舍脂僵在了原地,哭笑不得。洛风,你是存心气我不是?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洛风眼睛一直没睁开,双眉微蹙,舍脂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不漏过一个细节。
洛风的确是发烧了,说的都是胡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可是生了病的洛风力气也大得要死,怎么掰都掰不开,洛风开始只是用双手抱着他,后来舍脂一挣扎,他干脆就把脚也搭上来了,像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手脚并用,舍脂根本动弹不得。
原来宝儿的这个坏习惯也是遗传自你!怎么从前没有发现呢?
洛风虽然和曾经的洛安有很大不同,但是不管干什么都是很优雅的。如今这个姿势,跟优雅二字相差万里。
要是宝儿以后也是这般,估计秦云飞有得受了。只是秦云飞现在还不知道未来的事。
宝儿遗传了舍脂本来的古灵精怪,和洛风的优越的外形,不过洛安和舍脂两人身上那股狠劲,暂时还没从宝儿身上显露出来。
“璃妃,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不要去找他。”
他是谁?秦暮寒?
舍脂现在才发现,不管是洛安还是洛鸢,自己都没有搞懂过他们的心思。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以为舍脂不爱他。
洛安以为舍脂心里是帝释天,洛鸢以为洛璃妃和秦暮寒有染,而现在洛风把简言和秦云飞当成情敌。
你就没有完完整整地相信过我一次吗?舍脂越想越气,趁着洛风迷糊不醒,狠狠踢了他一脚。
要是醒了可不敢踢。
那一脚正中洛风的大腿,洛风的脸烧得通红,昏迷中感觉到腿上一阵剧痛,不禁闷哼一声。不过还是没醒。
舍脂刚才那一脚踢得确实很重,心下愧疚地去查看有没有红,不过洛风没脱衣服他也看不到。但是看到他下方明显隆起的部位,舍脂忍不住又添了一脚。
发着烧都还这么精神!
舍脂第二脚也是在腿上,不过蹭到了精神的某部位,于是乎,更硬了。
洛风又凑上来咬他的耳朵,那里顶着他的臀。
睡着了还能撩拨他!可气的是舍脂也有了反应。
但是身后那位睡得跟猪一样,死死地抱着他,还一直往他身上蹭。
这下怎么办?本来就怀着孩子,身体很是不便,洛风又不醒,难道自己解决?
舍脂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被一个睡得半死的人撩拨得来了兴致,却要自己降火。
可是洛风的反应也很明显,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热度。
“璃妃,帮我。”洛风在他的耳边吹着热气,搞得他心里直痒。
敢情你是在做美梦啊?!洛风不由分说地拿着舍脂的手往自己身下探去。
火热的唇齿相交,拥吻很久。
突然想起初次和洛安接吻的情景,本以为他不近女色,没想到整个过程舍脂都是被牵着走。
舍脂生气地问他:“说!你是不是有过别的女人?”
他却若无其事地说了四个字,无师自通。
骗子!绝对是骗子!不然自己怎么就轻易地上了贼船,洛安绝对是个情圣。
洛安飞快地在她的嘴上啄了一口:“当情圣变得纯情的时候,是可以依靠的,绝对比一般的君子更可靠。”
真不害臊!这么自恋的话被洛安说出来也是优雅神圣的。
正在舍脂纠结要怎么摆脱他自己解决问题的时候,洛风睁开眼睛了
舍脂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正常一点了吧。
结果洛风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接着刚才的流氓行径,猴急地解开舍脂的衣襟,没等剥完就欺了上去,忘情地啃咬着。
因为发烧的缘故,洛风的体温很高,唇舌也是滚烫,一点一滴地落在肩上、颈上,时不时地用牙齿咬,小小的刺痛从肩上传来,弄得心里痒痒的。
突然洛安搂紧了舍脂,狠狠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吹弹可破的肌肤顿时就有鲜血流出来。
舍脂吃痛地叫道:“你做什么?!”欲推开洛风,却被反箍在床上,舍脂只能有他咬着,那一口真的很深,嫣红的血液顺着洛风的嘴角流出来,舍脂咬着自己嘴唇,双手紧紧抓住洛风的背。
洛风终于停下来,血流得不多,他小心翼翼地舔着那个伤口,心疼地用舌头把血液清洗干净,好像那个牙印不是他留下的一样。
洛风的嘴角还有血渍,他又强势地托起舍脂的后脑,舌尖长驱直入,深到喉处,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等到两人嘴里的血液都被稀释殆尽,洛风才停下了吻。
舍脂看着洛风又恢复了冷冽的眼神,有些凄然,果然刚才那样安静的人不是洛风,现在这个才是他,霸道得不容违抗,恣意妄为。
洛风从很小的时候就接受百鬼花谷谷主的训练,完全是超越他体能和精神的魔鬼课程,正是那样的经历,才使得他变成这样暴戾,通过谷主试炼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杀掉百鬼家族的长老,血洗百鬼花谷。
在他最辛苦最疼痛的时候,洛杨和洛涟都不在他身边,对于亲情,他没有任何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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