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爸爸

   

我们的爸爸

  "爸，我回了，你的小不点回了，你起来啊，你别和我开玩笑了，你快起来啊，呜呜～"，陆小静趴在床沿疯狂的摇晃着父亲的身体，毫不值钱的泪水撒在父亲干瘪的胸膛……

        陆小静来自农村，妈妈是个半脑壳，一家五口的生活重担自然就落在爸爸陆军身上了。陆军一米六的个头，微白的双鬓夹着一张仁慈的脸，大大的嘴巴说起话来一张一合像鲶鱼吐泡泡，看了直叫人咯咯笑。

（一）往事一幕幕

        小时候，三个可爱的小家伙儿每天都要并排坐在父亲回家必经的小拱桥上的台阶上等候父亲，等久了，幼小的弟弟就靠在姐姐身上睡着了。

        姐姐们发现远处的父亲，急忙叫醒熟睡的弟弟，弟弟用两个肉嘟嘟小手揉着朦胧的眼睛，看向姐姐指的方向，摇头晃脑的蹦向父亲，活像只得到骨头的小狗，陆小静姐妹两个没由来的被弟弟这般跑姿逗笑了，每当看到三个如此可爱的孩子，陆军一天的疲惫都会有意无意的消失了。

        陆军偶尔也会为半脑壳妈妈做的蠢事儿而青筋暴起，每当这时，三个孩子都向着可伶的妈妈，两个孩子使劲儿拽着爸爸的裤腿，一个孩子张开双臂护在母亲身前，陆军无奈地放下高举的拳头，真是叫人又可气、又可笑。

        生活的重担有时压着他喘不过气儿来——一家五口吃穿用度全指望他，又当爹又当妈，有时候只能一个人偷偷地哭两鼻子，哭完还得擦干眼泪给孩子们洗衣服、做饭，因此在孩子们面前，他们的爸爸总是伟大的。

        穷归穷，他从没有让孩子饿肚子，也没有让他们受过别人的欺负。逢年过节，陆军都会买一些孩子们爱吃的菜，素也有，荤也有，五个人各司其职，妈妈烧火，大女儿摘菜，陆小静洗碗，小儿子喂鸡，他负责掌勺儿。

      忙完一气，一家五口围坐在暖洋洋的灯光下开吃了，他给孩子们夹菜，孩子们也给爸爸妈妈夹菜，每次陆军总会把孩子们夹过来的荤菜夹回去，还说他自己吃了肚子痛，不能吃，聪明的孩子们也说自己吃了肚子也痛，也不能吃，又给爸爸夹回去了，看着爸爸吃了，孩子们才肯吃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夹来夹去，其乐融融。

        陆军总教孩子们:爸爸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把你们姐弟三个的书供完，咱靠自己的双手照样可以自力更生，不求人!

（二）爸爸骗人!

        日子像流水般的静静地流淌着，不知不觉，大女儿已经上大学，二女儿上高中了，小儿子也上初中了。

        一天，村支书坐在自家门口与大家聊天，聊着聊着就聊到陆军了，"哪有这样的人呐，去人家领导办公室，一句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怎么拉也拉不起来，硬是把事儿办成了才肯起来! 唉，他也是不容易啊……"正好被路过的陆小静听到了。

        陆小静捂着酸鼻子跑到池塘边失声大哭起来，"爸爸骗人爸爸骗人，说好不求人，靠自己双手的，他怎么可以这么傻呀！"  "他就是那么傻!他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是男人的尊严!" 陆小静内心痛苦地挣扎着。

        她紧抱双腿，哭了好久好久，直到天黑，听见爸爸喊她:"小不点，小不点，回来吃饭了～"，她急忙抹干眼泪，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向家跑去，对，不能让爸爸担心，要笑!

        回到家，爸爸背对着她扫地呢，一只手摸着腰，一只手拿着扫帚，陆小静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爸爸，爸爸的双鬓更白了，头上的黑头发少的可以掰手指数了，脸上的纹路更多了，背也更驼了。

      是的，我们的爸爸，老了。时光啊时光，你慢些吧!

        陆小静看着眼前的爸爸，脸上的两条小溪默默地流动起来，陆军似乎察觉到背后有人，往后一撇，泪流满面的陆小静冲了过来，"爸!"一把抱住陆军嚎啕大哭起来，不知状况的陆军忙问:"谁欺负我家小不点了，告诉爸爸，一会儿爸爸替你教训他，别哭别哭，啊"见女儿不做声，陆军只好静静抱着她。原来，爸爸的肩膀是这么舒服啊……

（三）人走茶凉

        自从那一天起，陆小静听课时，背挺得更直了，笔记做的也更认真了……

      明天就高考了! 这是她走出农村的唯一机会! 三年，三年了，她为这一天足足准备三年了!这三年里，她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牛，精细耕耘着父母的地，哦，不，她自己的地!

      每每想到这块儿地就要开满金黄色的油菜花时，像是黄彤彤的油菜花开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一样!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陆小静躺在床上含着泪水幻想着自己和家人手拉着手，一起奔向金黄色油菜花地……进入了梦境。

      考场上的陆小静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考完后，陆小静怀着一颗烧红心踏上了归家的路。

        然而，等待陆小静的既不是爸爸的笑声，也不是爸爸的拥抱，而是悲伤，无尽的悲伤!

        家门前一口漆黑的松木棺架在两条长板凳上，屋里屋外堆满了人，哭泣，哭泣88，哀伤笼罩了这一家五口人的小屋，众人看见失了魂儿的陆小静退了退让出一条道儿来，佛香产生的浓烟推着陆小静机械地跨进门去，半脑壳妈妈头戴白花伏在床边短短续续地抽泣着 。床上，爸爸安静躺着，与往日不同是，这张慈祥的脸已经失去了温度!陆小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慢慢的爬到爸爸床前，仔细端详着爸爸布满皱纹的脸，捂着爸爸冰冷枯死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舅舅告诉陆小静，父亲是高考前一天晚上走的——那个开满油菜花儿的晚上!为了不影响她考试，爸爸临走前不让舅舅给她说。

        "小不点，你长大了，要懂事儿，爸爸这辈子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你们要好好读书，姐弟三个今后要相互帮持……爸爸没用，没能把你姐弟三个的书供完，爸爸骗人了，你们别怪爸爸……记住，一定要把书读、读完～"舅舅转述着父亲的话，好几十岁的男人落下了泪。

        爸，你放心，咱姐弟三个一定会把书读完的，你在那边别老为我们操心，我们已经长大了，照顾好自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