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云朵(4)一个人的浪漫

作者: 远帆斜晖 | 来源:发表于2018-08-06 09:58 被阅读44次

“最原始的世界是一个人的世界。”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书情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开始琢磨着该从哪一天写起,20多年后,她再次发现了自己那惊人的记忆力,正如小的时候能够一字不差的背诵近百首唐诗那样。儿时的日子就像挂在墙上的日历,记忆则像风一样轻快的检索着每一页的内容。书情觉得自己仿佛在书写历史,一部她自己的历史。

历史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一片碧绿的田野,麦田、蓝天和白杨树是永远的背景,不过在这蓝绿交织的背景之上,视线尽头的几座红房子格外耀眼,印象中大概是三座,都有着砖红色的屋顶,四四方方的灰黄的泥墙,墙上有正方形的窗户和长方形的门,外观跟图画书上的简直一模一样,甚至让书情觉得那就是书上的房子变成的。

“那是我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我曾问过姑姑那是什么地方,姑姑说那是唐庄,他们就是到那里赶集的,他们赶集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些零食,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几包糖果,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苹果。”

“大概是集市的传说吸引了我,我越来越喜欢那个地方,甚至萌生了要去那里的想法。可是我太小了,不能骑自行车,也走不了太远的路,而大人们一天到晚都要干活(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农活),我只好一个人在田头眺望着那几座神奇的房子。每次看到他们带着一篮篮的东西回到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几间小屋子里怎么盛的下那么多东西。”

写到这里,书情几乎是忍俊不禁,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的大笑了,小时候关于那些红房子的想法又让她近乎麻木的神经兴奋了一次,她为自己当时的天真发笑。

“那时的我就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以为只要瞪大眼睛往远看,就什么都能看到,因为我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热闹的集市,所以就觉得集市在那几幢房子里。我还非常认真的给那三间房子分了工,最边缘的那间放着可以做衣服的花布,第二间有我最喜欢吃的零食,靠近路边的那间放着水果,这是我思索了好长时间才想出来的最合理的布局,因为我最喜欢中间,所以中间的房子要放我最爱吃的东西,大人们每次去赶集都要在篮子里带上几斤苹果,所以靠近马路的那间肯定是卖水果的,剩下的一间只好用来放做衣服的花布了,因为花布总是塞在篮子的最里面,所以他们肯定是先去最远的房子买好花布,然后再去买零食和水果的。”

“我为这个发现激动不已,而且还想出了她们购物的场景:货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各种商品,大人们看到喜欢的就往篮子里放。现在看来我当时还真是有预言家的天赋,在十几年前就猜到了现代超市的运营模式。虽然几个月后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错的是一塌糊涂,不过这也说明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会思考了,文字是种奇妙的东西,自从识字之后我就开始学会逻辑推理了。”

“未知的世界永远是最吸引人的,况且还是一个不时的带给你惊喜的未知世界。那一天,姑姑从集市上给我带了一个超级好吃的青苹果,一个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漂亮最好吃的苹果。”

“那是一个注定要写进记忆深处的日子。因为在那一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乡村的太阳雨,这对年幼的我来说,简直就是目睹了一个奇迹。蓝色的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红日,虽然光芒不像晴天是那么耀眼,但也把周围的云层照的金光灿灿。同时,一滴滴晶莹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在花瓣上,树叶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彩色的光芒。我第一次被阳光照耀的水滴吸引,惊讶的发现原来水滴是有颜色的,有的是绿色,有的是紫色,有的是黄色,还有的像镜子一样倒映着整个院子,仿佛里面有一个袖珍的院子的模型,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童话中的世界,也许就藏在这些闪闪发光的水滴之中呢。”

第二个奇迹就是那个苹果。当姑姑带着一篮子苹果回到家时,我简直是失望至极。在我的印象中,苹果要么很酸,要么就是甜中带涩,有时候还是软塌塌的,跟吃面粉一样,而且她们买的苹果长得一般都很难看,果皮都是红一片黄一片的,还有很多难看的疤,吃一个苹果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个艰巨的任务。可是那一天,那个奇迹的一天,姑姑却像变戏法式的从篮子里掏出了一个散发着清香的青苹果,白色的小圆点均匀的分布在浅绿的果皮上,跟图画书上的一样好看。”

“更令人惊喜的是,这个苹果还不是姑姑花钱买的。那是因为卖苹果的老板没有零钱找了,所以就给姑姑一个小苹果作数。”

“还没等姑姑洗完苹果我就冲了过去,我可是第一眼就喜欢上它了。当我咬下第一口的时候,我瞬间知道了酸甜可口的意思,那是一种融合了苹果成熟时的甜和未熟时候的酸的味道,而且它还是脆脆的,咬一口可以溅出果汁来。起初我咬了几大口,后来就只肯小口小口的吃,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苹果小,真希望它能变得大一点儿,好让我吃过瘾。”

“在家门口的一棵干枯的树干上,我一边吃苹果一边盯着天空看,因为大人们告诉我说雨后的天空会有彩虹。那是天上无数颗小水滴反射阳光形成的,比我看到的水滴中的颜色要更多更美,而且它不是一个个袖珍的小水珠,而是一座拱形的有七种颜色的彩虹桥。在对彩虹的憧憬之中我居然一动不动地坐了将近半个小时。我的苹果吃的都只剩核了,几乎是咋干了每一滴甘美的果汁,可是湛蓝的水晶般的天空除了几朵飘来飘去的白云什么也没看到,彩虹桥爽约了,只留下一个酸甜可口的青苹果让我回味。”

“这就是我识字后最早的记忆之一,一场太阳雨、一个青苹果和一个期待了很久却没有如期而至的彩虹,这就是让我流连忘返的童年,纯净的被雨洗过的天空,坐在枯树干上一边吃苹果一边期待着空中的彩虹,身边是凉爽的晚风和被雨润湿的土地。蓝天是我的,杨树是我的,苹果是我的,晚风是我的,泥土的清香也是我的,还能找到比这更惬意的时刻吗?还能找到比这更浪漫的场景吗?”

浪漫?舶来品吧?可是思来想去,书情竟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描述那天场景的词语。每个人的心中对浪漫的定义都各不相同,她理解的“浪漫”应该是浪漫主义诗人的那种“浪漫”吧。这种浪漫与爱情无关,甚至可以说这种浪漫只能属于一个人,一个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天赐之美的人。它说不出,写不来,无法表达也无法分享,但它又真真实实的存在,看不厌,品不完,犹如淡淡的月光般萦绕心头。也许这就是一个作家应有的潜质,那就是能够读懂这平凡的被人忽略的美景,爱上这孤独的只属于一个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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