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刚看完一篇文章叫《为情侣求饶》，才定下来今天写这个。
文章开篇是个真实的故事。墨西哥的一个男人为了避免自己的家庭受到外部“肮脏世界”的污染，他纪律严明，从不让妻子和三个孩子走出家门半步。整整十八年，为了这个位于墨西哥市中心的“城堡”的“纯洁”，他甚至将三个孩子的名字分别改为“将来”、“乌托邦”和“意志”，以此表明他包办孩子的精神、思想与未来的钢铁意志。
其实仔细一想，这种事情还挺多的，只不过没有那么明显罢了，这尤其体现在中国式家长的身上。许多文章都曾经讲述过这种近乎扭曲的爱：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你不听我的话，就是不对的。
昨天去书店的时候也是看见这样一幕。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孩子，经过漫画区的时候多看了几眼。身边的母亲立马开口：“漫画不能买的。”孩子不做声，蹲下去捡了一本看了看价钱，“只有十五块钱的”，说着揣到怀里。母亲站着不走连连摆手：“漫画不给你买的，看这种书没有营养的，有十五块钱还不如去买几本教辅书。”
我当时真想走上前去塞给那个孩子十五块钱。
但是没有去，因为我更心疼那十五块钱。
现在想起来，我小时候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论是去图书馆还是书店，母亲总是陪同在身边，小说区和漫画区是怎么都不会去的。其实看了又何妨呢？看了，不见得就会怎么样；不看，也不见得会怎么样。何况那孩子都已经十四五岁了，连看书的自由还不在自己手里，这样的精神压迫比起文革来真是不遑多让了。
有很多父母年轻时候不得志，就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子女身上，这在80、90后的身上尤其常见。父母似乎是想将自己未尽的夙愿全部交给子女，在子女身上得到某种意义上的“重生”。这样的父母往往想要包办子女的一切，包括所有的衣食住行，只是为了能让子女“好好学习有所成就”。别的事情，都是旁门左道，“没出息的人才会去做的”。至于成就是什么呢？往往只有家长自己清楚，并非子女之所愿。
甚至有见过这样的例子：儿子从小到大什么家务都没做过，不是不想做，只是每一次母亲都不让儿子碰家务，要他腾出时间去专心读书好好考试将来拿个好文凭。为了督促孩子学习，每次做家务都要上演一出苦肉计，一边假装咳嗽得病入膏肓癌症晚期，一边坚决地挥着手让儿子走开，到书房去看书。
读书是好事，那么之后呢？“我为了你读书呕心沥血，是为了你好，你不读书听我话，就是不孝，就是对不起我。”这样的逻辑似乎顺理成章。
这是我在一本70年代的中学生作文集上看到的事情，那个时候就如此。时至今日似乎好了些，然而也并没有消失。家长强迫孩子，往往借了亲情的理由，去实现自己的夙愿和价值观。说起来也是，爸妈把自己后半生所有的心血全都给了你，你连选个专业找个工作谈个对象这些事情都不肯听爸妈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好意思去要什么独立什么自由什么梦想什么生活？
这是陷阱。
创业初期没有资金，人家投资给你，自然就成了股东，做什么事情都有拍板决定的权力。可父母和子女的关系才不是这样。父母的路，应该由父母去走；你的路，也只能由你自己去走。我们有自己的人生，这人生和父母有关，但一定是自己的人生。
父母对孩子的爱和孩子个人的生活，这永远是两码事。父母应该将孩子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人来培养，孩子也不应该把自己看成父母的宠物。亲情不是一笔交易，假使一个人因为受了天大的恩惠而要放弃人格的独立，那还谈何为人呢？
不幸的是现在许多人，包括我自己，几乎失掉了独立的能力。
这是父母的真爱，不过变得稍稍有些畸形。而当下还有许多别的规矩，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比如说学校。
现在回头去看那些校规校纪，多半是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头发必须扎起来，不能超过脖子；指甲不准留白过长；上学必须要带胸卡穿校服…还有千变万化各色各样防早恋的规矩，不多说了。
其实我觉得早恋没什么坏处啊。我身边就有很多早恋的例子，现在活得好好的，成绩也不差。推而广之，本意不过是想划下界限，把学生关在笼子里。教师们多半也知道这些规定没半点儿屁用。头发长了便怎样？不穿校服又如何？难道长头发的就是不爱社会主义，不穿校服的就是不爱校？
别闹了，怎么弄得跟朝鲜一样。
这样的规矩，不过想要通过这样的仪式统治学生，锁住学生们的灵魂罢了。从小就服服帖帖地受管教，知道自由是可以被剥夺的，往后习惯也就成自然了。
把还有野性的小马拴在树杈上，怎么挣也挣不动。后来长大了，能挣动了，可是马也习惯了被拴住的日子。
这跟监狱没什么分别。
《肖申克的救赎》里，提到一个词叫“institutionalized”，意即“体制化”。老布习惯了监狱的管教，保释出狱之后重获自由，反倒成了大难，甚至想要再犯一次罪回到监狱里去。明白自己无药可救，最后终于还是选择了自杀。这就是一个被体制化的例子，我们的身边有好多。
许多教师在执行这些规定的时候，其实也知道没有意义，但还是会雷厉风行地去做。遇见不服从的学生还会大发雷霆，甚至于辱骂体罚者也有，我亲眼见过。此刻其实已经不是在教育学生了。
我是这个班的主人，我既然这么说了，你就必须这么做；不按我说的做，就是反抗我；不服从我，那我就要让你吃点苦头，让你下次再也不敢反抗我。
于是我在执掌生杀大权的过程中有了极大的快感，天地唯我独尊，大家都得听我。
大白话是直白了些，虽然很少有人愿意承认，但是许多人心里其实就是这么想的。这样的逻辑并不仅仅存在于学校，大人的世界里也很常见，而且总是被冠以堂而皇之的“为了××”的名义。教师是为了爱护学生，老板是为了企业发展，父母是为了你好。
不谈什么国家大计社会发展，那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我只希望诸君都能脱出身外，冷静地想想到底怎样做才好。话虽如此，说不定到时候我自己也会这样。可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问题，是只要想一想，就一定会明白的问题。
再想一想。
晚安，我是独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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