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瓶子

夏日酷暑，头顶着烈日灼心，不曾有褪去热浪的意思。就连傍晚的风，也如刚从锅炉里钻出来的一样。摸着发烫的台阶，我硬着头皮坐了下来，只为一场篮球赛。

“这个队里有我补习班的老师，他打篮球超棒的!上次就差两分就赢了比赛呢！但是呢，我觉得他们虽败犹荣，毕竟对手是上一届的冠军嘛。”朋友在一旁激动的说。

我哦了一声，“那你的老师在哪儿呢？也不过来打个招呼啊？”我捋了捋头发说。

“那个，穿黑丝袜的那个。”她向篮球场那边指去。

顺着她的手势，一个身量高挑，充满朝气的男生出现在我的视野。

“真是醒目啊！那我可期待他精彩的表现咯！”我转过头来，擦了擦汗水说道。

一场过后，场上的氛围也活跃起来，不时有人站起，为他门拥护的队伍呐喊助威。“今天他们没发挥好，比分那么大，肯定追不上了。”朋友的语气有点失落，我却没有说什么。

突然，一群人蜂拥而上，我吃惊地问：“怎么了？”

“好像是对方把人给撞了。”朋友张望着说道。

于是，我开始发呆，偶尔看看裁判处理纠纷，直到她出现。

她，穿梭在人群，只为那一个个矿泉水瓶。她将空的矿泉水瓶一一拿走，并扶起了倒下来的矿泉水。没有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而我却看在眼里。我拿捏着手上的空瓶子，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奶奶！”我喊道。她没有在意。我又喊了一次，她还是没有抬头。或许，她以为不是在喊她，亦或是她的心思全放在卖瓶子上了。

看着奶奶渐行渐远，我起身，快步走过去。当我把瓶子递给奶奶时，她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并且热切地说：“谢谢你啊，谢谢！”我也笑着说：“不用谢！”透过微弱的灯光，依稀望见奶奶满脸“沟壑”，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附在脸上，写满了疲倦与沧桑。

我顿觉那声谢谢和那个微笑的分量。当我转身的时候，一个小男孩扛着袋子走过来，我看着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同样的夏季，我来到了母亲工作的地方。一下车，便觉自己跌入火炉一般，空气中还夹着一股恶臭。这意味着我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月，不过，好在有空调。当然，我也不是无所事事，烧饭的任务落到我的身上。

母亲每天很早就出去了，只在饭点回来。

那天，我一如既往地做好饭菜在家等她回来，却迟迟不见她的身影。天色渐晚，我不时地在门口张望，焦急爬上我的心头。看着隔壁大叔家都吃好晚饭了，母亲还没回来，我开始气恼，开始责备:说好准时回来的呢？

我躺在床上，看着手表上的数字慢慢跳转。终于，门开了。还有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母亲长叹一声，进而轻声询问：“怎么了？”我却带有责备说：“你怎么才回来？”

母亲可能觉得我心情不好，也就没再多问，只是说：“一会儿陪我去卖瓶子。”我立刻从床上爬起来，说：“你回来这么晚，就是为了捡瓶子？”妈妈边忙着手上的活，边对我说：“我加完班，看到地上有很多瓶子，思量着应该能卖两个钱，就捡了一会儿。”说着便拉起了我的手，“你别看这只有一袋，拎起来手真酸！” “我不去！”我推开母亲说，“妈，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母亲愣住了。我接着说：“要去你去，我不去！”说完便转过身去。

母亲冲我喊道：“你嫌我丢人是吗？你知不知道我就是靠卖瓶子供你上了幼儿园，添置了家里的油盐，你知不知道……”说完，母亲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几天后，我正在打扫卫生，从床下扫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堆起了厚厚的灰尘。打开一看，我顿时热泪盈眶：上面记满了母亲卖瓶子的零钱，林林总总，好几页纸呢！我不经想起那天的冲动，心中满是悔恨。

母亲虽然做着不起眼的事，却撑起了我头顶的一片天。

他们依旧沉迷于篮球赛，而我，早已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我借机走出片场，拨通了电话。

“喂？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是母亲疲惫而又欣喜的声音。

“妈，我只想问问，您最近过得好不好……”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我又瞥见那个男孩儿，他正努力的扛起麻袋。他的肩上扛起的，似乎早已不是那些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