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带佩枪记 2025/11/11
文-关中麦客
80 年代中期，我与同事往山东济宁查案，目的地是微山湖畔的一处小渔村。
那个年代出差在外，住宿简陋，交通也诸多不便。头日，我们住进了济宁饭店一间三张床的客房。那会儿的低档旅馆不按房间计费，而是按床位售卖。我和同事占了两张床，剩下的那张，旅馆大概率还会安排其他旅客入住。这就是说，完全陌生的旅客可能会住进一间客房。
第二天一早，我和同事自济宁乘远郊客车赶往一处叫唐口的地方，那处渔村距唐口还有十几里地，其间没有公路更没有公共交通。我们向唐口派出所求援，唐口派出所给我们提供了两辆金鹿牌自行车，另派一名联防队员也骑一辆自行车带领我们前往。
金鹿牌自行车在山东地界普遍使用，这个牌号的自行车车把向前突出，车座显著向后，骑行在上身体呈趴俯状，这自行车的刹车又是倒蹬闸，我和同事没有骑行过这样式的自行车，很不习惯。由于所行道路尽是乡间土路，坑洼不平，上上下下，骑行不久，我和同事的下身便被硬牛皮车座顶硌的疼不堪言。
我当时所办的是一件在公共场合张贴传单的案子，由于传单中有攻击国策的内容，为公正处置张贴人的责任，到这小渔村就是为了调查落实张贴人所说的这些内容是否属实。但是，我的工作很不顺利，小渔村的人见我们到来，纷纷地躲开了我们，我一时也找不到渔村的领导，所以这天的调查无功而返。临行前，我对渔村的治保主任留下了话，明天我们还来，要他转告渔村书记，务必组织村民们配合我们的调查。
第三天一早，为了赶乘往唐口的远郊班车，我和同事早早地便匆匆地离开了饭店，不承想，这个早早地匆匆地出行，留下了一段遗憾。
小渔村的治保主任很重视我的留言，当我们再到了小渔村，村子中的党支书已闻讯连夜从湖中赶回，迎接了我们。这书记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身着绿军装，壮实而干练，寒暄间，说他当过兵，是75年的兵，服役地点在陕西汉阴县，老部队是59210二营六连。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我就曾在59210二营六连当兵，我75年3月自汉阴退伍，这位书记75年3月到汉阴当兵。年轻书记听我这样一说，兴奋的像个孩子，口口声声地称我老班长。书记叫来治保主任，吩咐他说：公安要找谁，你就去叫谁，谁应了公安的谈话，给谁就计一天的工分。叫谁谁不来，年终罚款。
我与调查对象谈话前，年轻书记先唤来了新婚妻子与我见了面，又领我看了他新建的婚房。这地方临近水边，房子的地基都建得很牢实，先以石块起五十多公分宽一米多高的圈墙，圈墙上再以砖块砌墙，圈墙与砖墙外立面上下平整，内里便留下了二十公分的一圈台面，这台面上摆满了空酒瓶。年轻书记说，我们山东人爱喝酒，家家户户都是这么摆放空酒瓶。年轻书记问我，老班长能喝酒吗，我笑着说，能。年轻书记说，妥了，老班长，今晚你们就不走了，我这就去收拾船，你们工作完后，我们连夜下湖。老班长我对你说，我娶的媳妇你的弟妹，做别的不行，做鱼是一把好手。今夜下湖，我打上来什么鱼，叫你弟妹就给我们做什么鱼吃，我们只管喝酒。年轻书记的新媳妇有着圆圆的脸庞，一双横长的眼睛，身材也是壮壮的，听丈夫这样介绍，软软地说：俺做的不好，大哥你凑合吃。
这地方的风俗，男子结婚除了兴建一处婚房，还要打造一艘新船。船上可以住宿，可以炊事。年轻书记又对我说，老班长，我知道咱当过兵的人都爱干净，今晚给你们用我结婚时新作的铺盖。
当天，正逢农历十五前后，天气晴朗，无风不寒，见年轻书记这样安排，我已遐想不已：月色下，湖面波澜不兴，年轻书记撒网，新娘子料理，一尾尾鲜鱼入锅，一杯杯醇酒入喉。与曾在同一连队当过兵的兵友相聚于他乡，酒酣耳热后枕着微山湖水入睡，次日沐浴着新日曙光醒来，这是多么惬意的一件美事。
我将年轻书记的安排告诉了同事，眼见得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
这时，治保主任已经传来了接受我要调查的五六个人，我一个个唤他们进屋，我发问，同事记录，工作进行得很顺畅。我看看表，下午四时，我的调查能够完成。得意间，我伸手将腰中的枪套向后顺了一下，这一顺，惊出了我一身冷汗：枪套是空的！我一下子想起，早上离开饭店时，我没有将压在枕头下的佩枪装进枪套。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我与同事住的那间客房是三人床，假若饭店再安排进一位旅客，假若这旅客睡在我的床上，假若这旅客发现了枕头下的佩枪，假若这旅客心生歹意携枪退房，……。我不敢想了，我将忘带佩枪的事悄悄地告诉给同事，同事的脸色也变了。我赶快找到年轻书记，编谎说：家里与我曾约定，今晚将要与我长途电话联系，通报案件情况，我必须返回济宁。年轻书记这时正往船上搬一箱酒，听我一说，满脸的遗憾，唉声不绝。
当晚，心怀鬼胎的我赶回了饭店，打开客房房门的一刹那间，我飞身跃起，窜上了我的床铺，两手穿进枕头下，当我的手触碰到佩枪的冰冷，我犹听得见心头砰砰作响。
回身看向同事，他一脸的不快乐，唉了声：辛亏。
于福清霞楼名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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