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在路上一点一点地挪,周五,又是下班高峰期,车堵成了一糊片。我不耐烦地嘴里咒骂着,用脚死劲地踢旁边的刘刘。
“滚你妈的,找死呀!”刘刘手里捧着手机,两个大姆指忙得不可开交。他妈真该把他生成十六个指头。
刘刘是游戏迷,迷得精分,经常分不清他在现实里还是在虚幻里。我俩是宿友,宿舍里的其他人都特不待见我俩。
刘刘说,那是赤裸裸的嫉妒,典型的红眼儿病。
刘刘不与人交往,他只玩游戏。眼里没人儿。可是刘刘长得帅,像极了胡哥,就是几天不洗澡,头发不理,脏得和个乞丐似的,也能吸引到大把大把的女生。
刘刘是冰,高冷型的。
我呢,则相反,是火,撩骚型的。而且长得也还算端庄。
别人讨厌刘刘是因为他拽了巴几的,还动不动就吸引走了别人的女朋友。
别人讨厌我,是因为我太滥情,经常主动去勾搭别人的女朋友。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好不容易把宅男刘刘叫出来陪我去外面浪一下。这是我在大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我和刘刘坐着的位置正前方,拉着扶手站着一位姑娘,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盯着刘刘看,很花痴的样子。她看刘刘的时候,我看着她。她长得很是普通,但是她的嘴太好看了。不大不小,弯成恰到好处的弓形,丰润可人,没有用口红,却是自然的淡粉色。倒像是涂了迪奥魅惑唇膏里的那个焕彩001号。我的前任女朋友一直用的那个唇膏。我称之为少女色。
我是个很容易动情的男人。喜欢过的女人很多种,连刘刘都说我是个在感情世界里没有底线和原则的人。我可能因为女人的一件衣服、一个发型、一句莫名的话、一个眼神就陷入了情网。
我喜欢上眼前这个姑娘,是因为她的嘴。
我站起身,举手向她示意,让她坐到我的位置上来。姑娘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我身边的刘刘,微笑着点头示意,嘴上说着谢谢,轻轻地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有几分钟的时间,她侧身看着窗外,但是却很不自然,整个人是绷着的,背挺得很直,没有放松下来。她以为刘刘会注意到她,但是她错了。刘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哪知道身边坐了个谁。
我是骚男啊,面对喜欢的女人能不开口?
于是在那辆行驶缓慢的公交车上,我聊起人生、理想、历史、哲学、动漫、歌星、王者荣耀等等,
她刚开始是抿着嘴笑,后来是捂着嘴笑,再后来是前仰后合地笑。
公交车上的人上上下下,街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光线晦涩的车箱里,她的轮廓柔和而温婉,粉色的唇披上了黑色的薄如婵翼的一层纱,徒增了些莫名的伤感,我的情欲高涨的心里变成了怜惜与疼爱。
直到女生站起来准备下车,我才发现我和刘刘早坐过了站,女生下车的时候,对着我摇着手机指指刘刘,她想要刘刘的微信号。我打个ok的手式,和她挥手告别。
现在的通讯方式太方便了,我手上已经有了她的微信号、手机号,还有她叫孔融。那天我和刘刘随便找了一个破地儿,吃饭喝酒,我的生日过得索然无味。
接下来的日子,无非是毕业答辩,吃吃喝喝,我这个人自由散漫加胸无大志,日子过得浑浑噩噩,未来更是一片混沌。班里的其他同学大都找了工作,或者继续深造,就连游戏成瘾的刘刘都早早就签了本地的一公司,我呢高不成低不就,没有才华还眼皮子高,工作的事所以就悬着。这段时间我就和孔融在微信里打得火热。孔融比我们大三岁,已经工作三年,在我眼里那已经是闯荡过江湖的老人了,不过一打交道,才发现单纯得很。我把刘刘的微信号给了她,可是刘刘哪有时间搭理她呀,所以她就经常和说话,然后问问刘刘的情况。
偶尔孔融也会在休息的时候过来找我们,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她四处溜达。我和她之间说不上是友情还是爱情,说爱情吧,我们见面还经常是打着刘刘的旗号,说友情吧,又比普通的朋友亲密一些。我是烈火,孔融呢,则是有点受了潮的一堆柴火。
转眼我们就毕业了,一群人难舍难分,最后各自奔各自的前程去了。刘刘要去新公司报到上班,我不想回家,恬着脸和刘刘说,我没地儿可去,身无分文,你得养我。于是刘刘开始上班,我就住在了他租的地下室里。
刘刘要上班,打游戏的时间少了许多,很多时候他都加班到很晚,回来后累成了狗,倒到床上就睡。我呢,白天也跑出去找工作,或者抱着电脑浏览各大招聘网站和招聘信息。然而总是无果。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多时候我就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一睡一整天,秋天的雨特别多,特别缠绵,我经常睡着睡着会突然醒来,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发呆上半天,然后清醒过来,地下室里阴暗潮湿,两个大男人住的屋子里,杂乱不堪,散发着难闻的男性气味。我躺着,感觉自己虚空着,孤独着,被这个花花世界抛弃了。那天刘刘下班回来,我对他说,不行,你得换个地方去住,我在这儿他妈的要得抑郁症了。
刘刘把换地儿的任务交给了我,我白吃白喝白住,还挑。我出去找租房子的时候心里发虚,钱是刘刘出,我想要好的又不能太贵,太难了。我在微信上和孔融诉苦,孔融说,巧得很,和我合租的女房客,下月要走了,你们再等一个月,可以来和我合租呀,房费我可以多分摊一点。
我口上连说谢谢,心里却说,现在哪有这么傻的妞儿啊,和两个大男人合租,不害怕?
刘刘刚开始是不同意的,一则孔融的房子离他公司要远一些,二则,他觉得和女人同住,总是不方便。但是架不住我前后左右,死皮赖脸地劝说,最后我们收拾行李,一个月后,和孔融住在了一起。
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老旧小区,房子都已经旧得历害,从外面看已经是破败不堪。但是屋里,孔融在租住的时候自己掏钱收拾了一番,干净整洁不说,还带着一点小资的情调。二室一厅的房子,一个卧室在阳面,大一些,一个卧室小一些在阴面,孔融自己住小的那一个,大的给了我和刘刘。第一天搬进去的时候,孔融和刘刘都去上班了,我一个人躺在阳光普照的床上,感觉心里蓬勃出无穷的力量,心里久埋的的阴郁竟然一扫而光,我心说,妈的,以后我再也不住地下室了。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溜达,从厨房到卫生间再到阳台客厅,哪儿哪儿都一尘不染,规规整整。我坐在沙发上,从阳台投射进来的阳光,一点点地往屋子里挪,我看见阳光的缝隙里轻舞着的尘埃,看见一些模糊的人的脸,看见一些欢笑,恍惚中我回到了我的家。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沙发上睡着了,睡着的时候嘴里还留着口水。我伸伸懒腰,嘴里骂着他妈的,心里却是舒坦极了。
三个人的合租生活开始了。刘刘的公司忙得要命,经常早出晚归,星期六日也经常加班,游戏他丫的是真戒了,就是脾气见涨,脸臭的要命,晚上回来看见我闲得蛋疼,会扯着嗓子骂我两句,扬言再不工作,他就把我赶出去。
孔融的家境不错,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用不着她赚钱养家,相反,她的父母会经常补贴她一些。所以孔融找了一份相对清闲的工作,她也不是渴望出人头地的人,性格娴静,不争不抢。她闲着的时候,是真的心平气和,心无所想,哎,有时候我心想这么简单的女人,在电视剧里最多也活不过两集,我这么调侃她的时候,她就反问我,你不是也这么闲的吗?我是闲着的,可是心里全是是焦虑、无奈、迷茫、阴郁的坏情绪,我是累的,闲的很累。
转眼到冬天,天气越来越冷,我的工作依然没有着落。孔融晚上回来的都很早,有时候我就做好饭等她回来吃,她经常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摆好的几样家常菜,露出幸福的小女人表情,一边吃一边夸我,甚是知足。吃完后,哼着歌去收拾杂乱不堪的厨房。我们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谈起刘刘。刘刘早出晚归,我们几乎忘记了这个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很多个晚上,我们吃完饭以后,孔融洗了澡,穿着厚厚的睡衣圈在沙发在看书,我呢,也假装看书,屋子里安安静静,我总是悄悄地抬眼看她,一般来说,晚上的时候人们在灯下看着要比白天美一些,孔融也是,尤其是她的嘴,深刻地吸引着我,散发着危险而诱惑的气息。我真的想扑上去睡了她。
我不是没睡过女人,我睡过的女人也有四五个了。不是我始乱终弃,都是她们离开了我。我的撩骚功能是强大的,我很容易的就会喜欢上一个人,三下五除二搞到手,只是没多久,我就没有了热情,可是我不提分手,那样多伤人,最终女人们还是厌烦了我,离我而去。
我的欲望高涨着,我想女人了。我去外面找工作的时候,认识了清扬。清扬和我一样也在找工作。清扬吸引我的是她浑身散发的蓬勃肉欲。她个子不高,微胖,大胸大腚。我开始没有注意到她,她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圆滚滚的甚是难看。进了大楼,里面太热,她脱去了外面的衣服,里面她穿着紧身的毛裙,她走在我前面,踩着高跟鞋,浑圆的臀被紧紧包裹着,扭来扭去,瞬间我就迷上了她。
几天后,我就带着清扬偷偷地回了出租屋。白天刘刘和孔融都不在,我俩就在里面床上放肆地做爱。清扬走后,我会把家里好好地打扫一遍,然后在沙发上呆呆地坐很久,也许是身体的虚空让我恍惚觉得自己不知身在何处。
那天,我又带清扬回来,一番激烈的战斗以后,我们赤裸的躺在床上喘气,彼时,冬日的阳光正烈,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清扬白花花的肉体上。我起身的时候,呆了一秒,看着她的身体,像一团白肉让人恶心发腻,突然地我对她就没有了趣味。
我的热情消减的时候,清扬也没有了热情,她不可能会爱上我,我有什么呢,三无产品而已。没多久,我们就不了了之。
转眼就到了圣诞节,晚上刘刘和孔融的公司都有活动,我一个人在外面百无聊赖,喝了点酒,有了一点醉意,摇摇晃晃地回到出租屋里,倒头便睡。半夜里,我被刘刘一脚踢醒,刘刘扯着嗓子骂道,你他妈的一个人就占了一张床啊,每天就知道他妈的睡啊睡,不工作不挣钱,喝老子的吃老子的,让老子养着,我他妈的又不是同性恋,你是不是个男人啊,闲得蛋疼,就知道找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带女人回来啊,你以为我闻不到满屋子的你们的骚味啊。
我爬起来,心口闷着一口气,一拳头挥向了刘刘,我们俩个扭打在一起。打累了,刘刘吼着滚,我抓起衣服出了门,门啪地一声在身后关上了。出了门,抬头看见孔融坐在沙发上。她吓坏了,我的脸红肿着,不知道是被刘刘打的还是自己碰的。她把我拉进她的卧室,我沮丧地坐在她的床边,咬着牙,不肯说一句话。孔融从桌子里取出棉棒与碘酒,给我慢慢擦上。她离得我那么近,她的呼吸轻柔,我被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包围着,那种味道如此熟悉,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向我扑面而来。我的脸在疼,心在疼,浑身都疼,我不自觉得在她面前流下了眼泪。
我母亲去逝的时候,我刚刚十岁。每天放学回家,母亲早早就做好了饭等我,吃饭的时候,她会慢条斯理地问我学校里的情况,我就滔滔不绝地讲学校里发生的各种在我看来很有趣的事情。她总是微笑着,夸赞着,说让我努力,以后一定能实现我的梦想,我那时候的梦想很大很大,大到世界都放不下。母亲喜欢安静整洁,家里虽然不是很宽裕,但每当有人来,总会惊叹我家母亲收拾出来的那份情趣与美丽。
母亲走后第二年,我有了一位继母,继母来的时候也带着一个男孩,与我年岁相仿。继母对我也还算不错,吃饭穿衣和那个男孩都一样对待,只是不会亲密地陪我说一些无聊的话。我觉得闷得慌,回到学校,经常找同桌找女生说个不停。我的口才从那时候起就练好了。继母喜欢热闹,喜欢逛街唱歌跳舞,家里很少打理。继母很少夸我,她对我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以后能自己养了自己就行了,我和你爸不用你养。
我和男孩同时考上大学,家里一下子负担加重。家里的财权在继母手里,表面上我和男孩的生活费是一样的,其实她还是多给了一些给自己的亲儿子。父亲虽然知道里面的道道,却也不想和继母生事端,只私下里悄悄跟我说,自己省着点,委屈委屈吧,家里就这条件。
从上大学时起,我就经常蹭刘刘的饭,穿他不穿的衣服,讨一些女孩子的欢心,花言巧语,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爱情,我从神魂颠倒到索然无味,往往只几个月的时间,有的甚至不到一个月。我参加社团,雄心勃勃,一遇困难马上偃旗息鼓。我时常想起母亲说我可以成就大的理想与事业,也想起继母说我能养活了自己就不错了。我激励着自己,怀疑着自己,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难堪的小丑。
和刘刘吵架以后,很长时间我们都不讲话。我变得很沉默,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睡在沙发上,整夜整夜的失眠。有时候晚上孔融起来上卫生间,会顺手帮我拉一拉身上的被子,我假装闭着眼,却使劲地吸起鼻子,闻她带过来的味道。
我找到工作的时候,已经快到春节,公司问我春节能上班吗,我说能。小公司,工资不高,我听了孔融的劝,先踏踏实实工作,养活了自己再说。
我从出租屋搬出去的时候,我和刘刘、孔融一起吃了一次饭。我们一直吃到凌晨,酒却只喝到微醺,我们摇摆着,心里却是清醒的。刘刘和我紧紧地拥抱,流下了眼泪,孔融抱我的时候小脸红红的,我抱着她,觉得很温暖。她是我唯一爱的女人,我却舍不得睡她。如果不想失去,就不要拥有。
凌晨的冬日街道,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着,风,寒冷刺骨,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起了雪花。我一无所有,我没有哥们也没有女人,我要去养活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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