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粗瓷碗

去年夏天，表妹来医学院进修三个月，因在哺乳期间，带着个六个月的婴儿。舅母只好跟过来照顾母女，在临近的小区租了小小公寓作为临时安身之所。我从家里拿去一些日常必需物品，却单单漏掉了碗筷。舅母便在楼下的菜市场买了两个粗瓷碗应急。

转眼三个月过去。收拾物品搬家时，两个粗瓷碗无处安放，便丢弃在房东家的方桌上。临出门的一瞬间，我回过头看了一眼，一念之间，觉得饭碗怎可随意丢掉？于是便拿回我的家中了。

这两个碗是底小口大的老旧款式，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家家户户用着的饭碗。这种碗瓷面粗糙，颜色晦暗，厚重笨拙，碗口外沿有两条青花蓝条作为装饰，但勾勒得并不均匀，粗细不等，有的地方甚至弯曲。这种碗小时候是天天捧在手里吃饭的，后来世面上有了细瓷碗，便逐渐更换了下来。新兴的细瓷碗越来越好。瓷面光滑细腻，色泽清亮透明，花纹精致美观。而且随着科技进步，其精细程度也逐年升级，瓷更细了，色更亮了，釉彩也更精美了。每年春节前各家各户添置碗筷的时候，总看到一个个持家的女人在超市的货架前精挑细选。我家的碗筷也是每年存旧置新，致使碗柜中的碗常年七大八小，异彩纷呈。于是这两个粗瓷碗来到家中，便被随意放进碗柜最里面的角落里，从此沉寂了。

也许凡事都有个机缘巧合。那日家中来客，客散后杯盘狼藉，收拾饭桌时不小心挂住桌布边角，一桌碗盘半桌被拉下来，悉碎于地。顺理成章地，那两个粗瓷碗便又作为应急之用，重新登上饭桌。

第一次看见这两个碗时，先生和儿子几乎同时惊呼：“哪儿来的这么两个碗？”然而有趣的是，几餐过后，不仅他俩，连我也争着用这两个粗碗了。儿子说：“盛汤凉的快，大米拌菜也方便。”先生说：“端着不烫，还顺手。”儿子还说：“看习惯了，也怪好看的。”先生又说：“喝酒用它，多有我们梁山好汉的气魄。”于是，这两个粗瓷碗成了每日饭桌上的焦点，不仅三个人争着用它，还勾起了许多故事。我和先生都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生人，小时候用的都是这种饭碗，如今触景生情，各自想起了许多二十多年来从未说起过的趣事。什么吃饭困得把一碗糊嘟扣在脸上啦，因为打了碗被罚没饭吃啦，用碎掉的碗片削土豆啦，许多许多。三个人的饭桌空前话题统一，其乐也融融。

我说：“今年春节再添碗，就买这种粗瓷碗吧。”一致同意。

生活原本简单。

前几日，与朋友们说起这两个粗瓷碗的故事，说着说着，想起了李子柒。同频的，一个朋友同时也想起了李子柒。其实我还想起了陶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