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晴
逃跑计划
小石头和师兄弟奋起直追，很快就把逃兵小癞子逮回来。看孩子们这么迅速的架势，想必小癞子已经不是第一次逃跑了。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人前显贵，必定人后受罪。学戏实在是件苦差。倘若没有成角儿，人生还有什么念想还有什么奔头呢？
关爷没有等来围观人群的慷慨解囊，反倒因为小癞子逃跑破坏了观戏兴致，被好事者抓住扬言要砸场子。如何才能解救关爷，扭转局面？小石头一声怒吼，急中生智，“各位爷站着别动，真钱买真货。我小石头今儿个玩真的，叫爷们开开眼。”这一声就叫出了霸王的勇猛和霸气，注定了与武生行当的微妙缘分。小石头要头劈板砖，不能坏了美猴王的形象，一把抹花妆扮。板砖应声断裂，赢得一片叫好，拯救了失控的场面，关爷的面子，以及小癞子再次留下来的决心。小癞子见钱开眼笑，手舞足蹈，被怒气未消的小石头埋怨地推了一把。
救了关爷，小石头就能无事一身轻了吗？并没有，小石头“玩了个邪，拍了个砖”却没有演好猴子，挨了关爷一阵毒打。关爷说“那是下三滥的玩艺儿”，既有对梨园行的尊重和自信，也表现出对杂耍艺人的不屑和轻视。当然小癞子因为逃跑，一顿鞭子肯定免不了的。
这一出戏促成了小豆子和小石头的正式见面。
关爷好心收留，小豆子的苦难与煎熬才刚刚开始。晚上小豆子一进屋，就受了小癞子刺痛心灵的一记下马威：“哪儿来的窑子里的，一边去！”师兄弟们的注目礼不怀好意，只有顽劣调皮又心直口快的小癞子敢说出来。关爷对小豆子的母亲说：“都是下九流，谁嫌弃谁呀？”其实骨子里还带着高高在上的骄傲，一级压一级。按关爷的说法，“打自有唱戏的行当起，哪朝哪代也没有咱们京戏这么红过。你们算是赶上了！”小癞子赶上了好时候，好日子来啦。
红脸象征忠义、耿直，有血性，有分寸，比如关羽，小癞子在被窝里还带着红脸脸谱，朝思暮想要成角儿，恐怕梦里都是舞台上备受追捧，然后笑出声来。
孩子们起哄欺负初来乍到的小豆子，小石头一眼看穿，英雄主义在心里一点点萌芽，为了保护小豆子，叫他睡自己被窝，自己睡小癞子的，使唤小癞子睡和尚那儿。小石头人好，功夫好，师兄弟都怕他，小癞子不情不愿也不敢违背他的支使，只好挪窝腾地儿。
小癞子常常自称为“朕”，想成角儿已经魔怔了。训练刚破题儿，小豆子几乎要崩溃了。倒立一旁的小癞子鼓励他：“小豆子，没事，朕都耗了一柱香了。”冬天雪地的，人们裹上棉衣还嫌冷，小癞子光着上身倒立，还在向小豆子吹牛，“我他妈小癞子，什么也不怕。”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湖边那群孩子长成了少年，唱词依然是霸气侧漏的“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这段日子并不好过，小癞子应该也挨了不少打，他喜欢吃，喜欢吹牛，喜欢成角儿，但是不记打，不记疼，也记不得要“从一而终”。
附：章诒《伶人往事》选文
传于吾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
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
吾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
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何况尔诸小子，都非蠢笨愚蒙；
并且所授功课，又非勉强而行？
此刻不务正业，将来老大无成，
若听外人煽惑，终久荒废一生！
尔等父母兄弟，谁不盼尔成名？
况值讲求自立，正是寰宇竞争。
至于交结朋友，亦在五伦之中，
皆因尔等年幼，哪知世路难生！
交友稍不慎重，狐群狗党相迎，
渐渐吃喝嫖赌，以至无恶不生：
文的嗓音一坏，武的功夫一扔，
彼时若呼朋友，一个也不应声！
自己名誉失败，方觉惭愧难容。
若到那般时候，后悔也是不成。
并有忠言几句，门人务必遵行，
说破其中利害，望尔日上蒸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