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丑。”
“我也觉得。”
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看着眼前皮肤黝黑带着高原红的姑娘说道。
不过姑娘看上去不甚在意，脸上还透着憨憨的笑，在这个大院里三四岁的孩子都透着股精明劲，她在其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姑娘叫鹿夏，夏日里出生。是当初大院里夏家的小儿子夏未河去下乡时，同村里大队长家闺女鹿芝生的孩子，跟着母亲姓。
五年前，鹿夏的父亲看到政策变化想回城，母亲鹿芝也不拦着，只说自己打算留在家乡，并不会跟着他离开。
鹿夏跟着母亲，在南疆的故乡里生活。
五年前回城的父亲去了部队，没有再婚，他和鹿夏的母亲也没离婚。家里的长辈催促过，但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前段时间，因为在一次行动伤了腿，只能转业，夏未河终于安稳下来了，变给南疆的家里去了信，以他人代笔的口吻，各种描绘自己可怜的下场。
鹿夏知道母亲是父亲的，这么多年父亲的来信都收着，只是从来不擅长表达自己得情感。
所以收到信的第二天，鹿芝和村里的父母兄弟告别准备去京里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奇怪。
鹿芝带着一双儿女找到夏家的时候，除了夏未河的满心欢喜，其他人就只有嫌弃和不欢迎，偶尔露出的笑容也是因为儿女，但这一切对于鹿芝来说够了。
鹿芝性子倔，从小到大也是被父亲兄弟宠着长大的，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生活。
但她也很聪明，既然选择来的城里，这一切都曾在她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村里多的是来自城里的知青，有差距和隔离她体会过得。
她不说话，简单问候了人之后，就开始接过照顾夏未河的活儿，她每天伺候照顾的男人应该是她同这个冷漠的大院唯一的联系。
平日里鹿芝伺候着夏未河的时候，鹿夏就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耍。
夏家的老人对鹿夏和鹿天赐都不错，早先来到这里还很陌生，在老人的安抚下也渐渐消失。
这天遇到院子里的其他孩子，他们脸上的嫌弃她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她不想母亲受累，又或者说，她不想让夏家的人讨厌她。
“姐姐，我们走吧！”
鹿天赐牵着鹿夏的手，和他姐姐表现的不同，他的脸上满是厌烦和抗拒，这种像猴子一样被观赏的感觉非常糟糕。
也不等鹿夏回应，拖着她就往回跑，背后是稀稀拉拉的笑声，带着轻蔑和嘲笑。
回到夏家的大院里，遇到陪着夏未河做康复训练的鹿芝，鹿天赐脸上的愤怒还来不及收起来就被抓个正着。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们呢？”
鹿芝虽然自己隐忍着，可从来不愿自己的孩子受苦，如果夏家的老人对待两个孩子不好，她早就回南疆了。
“没事。”
“大院里的人笑姐姐丑。”
两人同时说出口。
鹿芝以为是夏家的人，没想到是大院里的其他人，还不待她反应，身后的夏未河就站起身来，跛着脚，一副准备上去揍人的架势。
“夏夏，走，爹给你报仇。”
这个时候，夏未河的表现在鹿夏的心里埋了根，缺失五年的父爱在这一刻又突然回来了。
刹那间，心里有些酸，鹿夏的眼眶里充盈着泪水。
“不了，爹……爸。”
“这账必须算，明显是看到我从部队回来没什么势力，就欺负我的孩子。还有……夏夏，以后叫爹就成。”
夏未河一直知道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鹿芝和两个孩子，当初为了父母回城，却抛弃了妻子。
鹿芝也回过神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打什么打，就你这样也能打得赢别人?”
说完，牵着鹿夏的手去她的房间，不管身后父子俩错愕的表情。
对于鹿夏的心疼，鹿芝从来不比夏未河少，毕竟这么多年陪着鹿夏的是她。
关上门，母女两个坐在床上，短暂的时间连空气都有些安静。
“夏夏，你想回去吗?”
“娘，我们可以回去吗?”
谨小慎微的表现和村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相差甚远，第一次鹿芝有了回南疆的想法。
“夏夏，娘也不想留在这里，可是这是你爹的家，而且你要知道京里终究更适合你们的发展。”
这是夏未河私下和她说的，对于夏家的财富地位她都不觊觎，包括夏未河也一样，当初回来，不过是为了年迈的父母，若是相比起来，他也更喜欢自由自在的南疆。
可现实是南疆自由，却也是条件更加艰苦，他们可以忍受，但自己的孩子不行，或许以前没条件，但是如今他需要为自己的孩子拼搏。
不然他一个文人身份何苦去部队里呆了几年。
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教育开始越来越重要，南疆的那个地方到底有些落后，怕孩子们难以得到好的教育。
“那娘，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放心，不会的，你爹申请的地方是苏浙一带，咱们到时候等部队通知下来了就和你爹一起过去。”
鹿芝搂着女儿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就如同儿时哄她一样。
鹿夏还没有好好享受这个时刻，门外穿来敲门声，“娘，姐，要下楼吃饭了。”
夏家要说对鹿芝有多不喜欢，说不上来，毕竟从来没有相处过，但骨子里因为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同农村妇女在一起，虚荣心就作怪。
讨厌一个人其实很简单不是吗?
现在一家人围在方桌上，离的主座最远的就是夏未河一家，吃法的时候也会接收到各种挤兑。
比如现在。
“娘，我想吃红烧肉。”鹿天赐低声向母亲发来求助。
可是那盘红烧肉就离得两位老人很近，又不能越过桌子，在南疆的时候，饭桌上的规矩不大，而且家里人又都偏爱自己的闺女和儿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虽然鹿天赐的声音小，但是照样被旁边的人给听了去，“弟妹，不是我说你，这饭桌上就有饭桌上等我规矩。哪能小孩子想吃什么就惯着他。”
“是啊。你可别把孩子惯坏了，不然到时候丢得是夏家的脸。”
最先开口的是三哥家的媳妇，附和的是大哥家的媳妇，都没一个是好惹的主。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她们，心里也委屈，不就是孩子想吃块肉吗?
“李嫂，把肉端过去给天赐和夏夏面前。以后摆桌别什么好菜都往我们面前放，人老了就不爱吃油腻的了。”
老太太一发话，这几房也就没人敢说话了。虽然老太太自己看不上小儿媳，但孙子和孙女还是要护着的，她其他几个媳妇也照样看不上的。
“谢谢奶奶。”鹿夏对肉的渴望没有鹿天赐那么强烈，但口腹之欲是不可避免的。
“奶奶您真好。”鹿天赐从小就招人喜欢，一直以来他都知道一个道理，“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
听了这话的夏家奶奶也笑了起来，直夸两个孩子懂事。
旁边的夏未河伸出手来轻握着鹿芝的手，好像再说，再等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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