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北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冷得渗心。我和我的一位搭档,还有警察同志等零零散散的人,裹着大衣,站在天台上。
吹在脸上的风,像刀在人脸上绘画,疼得很;现场上一片狼藉,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天台边缘上那个单薄的身板。
他紧紧抓着边缘上的铁架子,头稍微往下一低,便是万丈深渊。那抹身影在强风暴雨的面前,显得很脆弱。
他指着我们,咆哮:“你们这群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都给你们抢了去。我没钱回家,没脸见老婆孩子。”不知是对世界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他边失控的咆哮边捂着脸大哭。
一个在工地上,受了伤不哭;遇到多大挫折都不曾倒下的人;现在,却哭得像个孩子。
我是这场悲剧的收尾者,也就是帮那些有钱人擦屁股的人。我看着他,心里在不断地嘲笑;这个场景,我不知看过多少次;从一开始的不安、恐惧,到现在的麻木、冷静;我不知经历了多少冷眼和热讽。
一位警察走过来,问:“工地老板怎么说?”我扯着嘴角,勾起一个招牌微笑,“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电话一直打不通。”“嗯!”警察同志也没多大地为难我这个姑娘,或许,是看惯了生死,也麻木了。
我上前一步,“黄先生,你冷静冷静,想想在老家的妻儿,她们正苦苦地等待着你的平安归家。只要你下来,钱的事情,我们会帮你争取最大的资金。”
“骗子,骗子,你们这群骗子。你以为我还会去相信你们的谎言吗?呵,可笑!”眼泪被风一吹,便像一块粘在眼角的冰;不一会儿,他的脸被蒙上了一层冰膜。
争执了一会,手机便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屏幕,是这次事件的主事人——王老板。
“喂,王老板,你好!”我尽量以最后的语气去和他谈话。
“我就在对面楼,如果,他真当冥顽不化,你们就撤走吧。警察那边,我自己来处理。”说完,他就挂掉电话。
我转身疯狂地跑向天台那边,越来越近,视野里,王老板正悠哉的在对楼的天台上观看这场闹剧;我们都是他花钱请来的小丑。在哪一刻,我才发觉,我们是多么的可笑。
我一直以为,努力了就能挽回一切不可能,殊不知,这世界本就是有钱人的天下。当你挥洒汗水,以为能改变一切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输了。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不安和恐惧,一条条生命,在名利的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我笑了,笑着走回现场,对着他,对着所有人,对着世界大喊:“我们不就是累了,想请个假,怎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我们的努力在这个社会里这么不值钱却还要拼命努力?因为,我们的背后有我们所爱的人,有爱我们的人,我们不能自私抛弃她们……”
不知是被我吼住了还是他自己放不下妻儿,他乖乖的从天台边缘走了下来,哭着对所有人说:“对不起,我错了。”
事后,我拿到了一笔丰厚的资金,可我没收,我拿起那一沓厚厚的人民币,重重地甩向王老板的脸,然后;洒脱地离开。虽然,我知道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过得很艰辛。
后来,我辞去了这份工作,告别了家里人,去向了我所向往的拉萨。
有人说,拉萨是另一个天堂,是亡灵归宿的地方。
我也该归宿于我的远方,跟世界请个长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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