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4月12日,或许是我人生中又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
早上6点多送儿子上学,因为下雨,我们出门比平时更早些。临下车前,他有些腼腆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系着红色缎带的纸筒给我。我打开来看,是他用蜡笔画的全家福,只见青草地上手拉手站在我们一家五口,祖孙三代笑脸洋溢。头顶是飞向彩虹的大飞机。收到儿子的礼物我有些意外,他对我说:“妈妈,祝您今天成功!”我惊喜地搂过他的圆脑袋亲了一下口说:“谢谢宝贝!我爱你!”他下车撑开伞向我挥手告别,往校门走去。
儿子虽然只上小学二年级,老师却夸他是对自己有要求的孩子,无论学习还是玩耍都一样专注。我猜想,这或许跟他在家中的耳濡目染有关。我的工作是飞机配载,让上百吨的钢铁大块头能平稳起飞、降落,其内部,人、货物的安置至关重要。每个位置能放多少,一个小数点的作用就重如泰山。不知不觉工作中的严谨也带到生活中来,我期望自己是一个即可百炼钢,也可绕指柔的妈妈。孩子姥爷是民航退休的老调度,上班二三十年家里堆放着几摞全勤奖、最佳员工、业务标兵之类的证书。小时候,我总是不太理解他,觉得他工作过于认真,每次涉及到工作,原本柔软的父亲就变得坚硬有棱角。别人的父母似乎总能陪伴孩子左右,而我爸不是接我放学迟到,就是定好的家庭出游换成我跟母亲出行。
直到步入工作岗位,也成为一名民航人,我才开始理解父亲的坚硬是他对“责任”的一种诠释。父亲常说:“在民航工作的人们,跟做每一行的人其实没有差别,都要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和担当。社会上的每一个岗位都需要这样的人,全社会才能稳步向前。但不同于其他行业的是,民航人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是庞大机身的一枚零件,每个人的工作都牵涉无数家庭的安全和幸福。所以要认真再认真。”这话在我成为母亲后有了更深的体会,即希望自己孩子在负责任的大人呵护下健康快乐,也希望能成为守护其他孩子安康的负责的大人。
为了减少我年幼时对父亲的不解,孩子从小我跟他爸就在餐桌上谈论我们的工作,儿子在一旁听偶尔好奇发问。于是他知道今天是我竞聘经理结果公布的日子。有了他的助威,我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虽然雨势渐强,但路上车尚不多,来到单位,比平时还提前了半个小时。换完制服,沏好一杯大红袍,在袅袅升起的茶香中我打开记事本梳理一天的工作。页脚一行字提醒了我——“父 体检报告”。
三个月前例行体检,医生说父亲的胃有息肉,建议再检查确认。虽然记忆中常出现父亲胃痛的神情,但他总说没啥大问题,就是年轻工作时饮食无常落下的毛病。好说歹说同意去做检查,还是我去拿报告比较好,实在不行就只好拜托闺蜜李静。
10点,会议室里五名经理候选人,只有我一袭红色女装制服。大家轻声聊天,却难以掩盖一股紧张的气氛萦绕在身边,如同当时窗外的雨,大滴大滴拍在玻璃上扰得心有些乱。一把手王总拿着一个白色蓝边的大信封走了进来,笑着示意大家坐下。他回顾了近半年关于竞聘的筛选、审核工作,肯定了每一位竞聘者的能力和敬业精神,最后当他说出“吕诗雅”这个名字,我一时有些懵,虽然一直心向往之,但当祝贺眼神纷纷向我投来,掌声响起时,好一阵儿我才意识到——我,做到了!
好消息是没错,但这意味着比过去更大的责任和担当。虽说是春季,但今年雷雨来得比以往早,这让“靠(晴)天吃饭”的民航从业者们陡然开始一波新的忙碌。本场雷雨,华南地区航路天气状况多变,导致大面积进出港延误、取消、换飞机。候机楼里,越来越多旅客因长时间延误焦躁不安;工作大楼里,工作人员更是忙到四脚朝天。
15点,离下班还有两小时,天气状况并未好转。脱不开身的我打电话给闺蜜李静,拜托她先帮我去取父亲体检报告。李静是小儿科大夫,儿子从小生病都多亏她照拂。有个医生当闺蜜,我总是很安心,但愿父亲今天也能取得“好成绩”。
“轰隆隆”一记响雷炸开,电话铃紧跟着响起,铃声急促好像打电话的人很着急似的。看到显示李静的名字,我忽然有些不安。
“我就知道交给你的事没问题。”我定了定情绪。
“嗯?说吧,你知道我的,长痛和短痛间我总选择后者。”
“......”
“那好消息是什么?”
挂掉电话,我让自己冷静。头脑中思绪乱飞,一颗泪珠不知何时滚落。瞥见四下无人注意,我赶紧拭去泪痕。为工作和家庭奉献了一辈子父亲,到了享清福的年纪却成为胃癌患者。这好像是他的生命给他、也给全家出了一道新题目。我不敢想象他高大的身躯变得形销骨立,虽然现在已不似年轻时挺拔。好在闺蜜说咨询过肿瘤大夫,病情还处于一期,配合治疗康复的希望很大,只是这将是一场持久战。我暗下决心,“爸爸现在轮到我来守护您!”
18点,坐在车里准备回家,父亲的电话打了过来:“囡囡几时回家?你妈妈煲了靓汤等你回来喝呀。小树已经接回来了,你快回来吧。”“我这就回去。爸,还记得小时候教我的‘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吗?”“当然记得喽。怎么啦?”“没什么,我想成为小树的榜样,成为松树那样坚韧的人。”“嗯,我觉得你已经是啦。回来咱们再聊吧。”“我爱您,爸。”“嗯,知道啦,我也是。”
风雨夜,又多一归人。行驶在未来的路上,我似乎又充满力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