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只不过几场细雨,寒意就起。
氤氲一城的桂花香恍惚一夜间就散了,天凉后这好一个秋是真的在来了。
长沙的四季是壁垒分明的,春天的外套放在秋天穿是会冻成狗的,春天的单鞋放在秋天穿是不抗霜露的,甚至看起来薄薄一层的春秋被都各有讲究,谁不讲究谁感冒上火。
大概是没经历过其他城市的四季更迭,我也就一直狭隘的觉得长沙这四季才算四季,向来变脸如翻书,不用经历什么人世坎坷穿着昨天的衣物站在今天的街口都能冷暖自知,且年年以为做足准备还是年年杵在冷不丁就变脸的气温里像个傻子。
可这样多有趣呀。
我们太按部就班自以为是了。
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赚钱旅游换房换车聚会朋友圈微博得到知乎,四平八稳暮色沉沉。
尤其某个热点某条信息爆出来刷遍朋友圈,充斥各类语境时,我就有被裹挟的感觉,似乎在被一个声音,一副面孔,一股腔调吞没。尽管我本身就存在在那同一个声音里。
唯独这不受人为控制仅仅让你预测几日晴雨的天气,透着股你奈我何的新鲜劲,光是想着明天不知什么天光,穿裙子还是穿裤子,穿大衣还是穿毛衣,穿黑色还是穿绿色就能有来日方长的憧憬感。
除了阅读还有孩子们的笑语,天气变化四季更迭是我唯三能真切摸到世界仍旧生机勃勃一切皆可向往的那股实实在在的脉搏,自然远比人世亘古,宇宙洪荒上百亿年而人类才区区多少年?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规律和道理,人世亦会有的,这样一想我就不那么容易绝望了。
我自诩万事乐观的,很少用到“绝望”这样的词组。早段时间还不太好意思的跟闺蜜剖白不太理解她们动辄动肝火跟老公闹离婚和熊孩子闹得鸡飞狗跳为周边亲友伤神怨怨艾艾,我低声真不是装逼的说在我这除了生死其他都是闲事,大家伙身体都好好的没病没灾,哪值得伤心动肺,什么事叫事?
可是上午读到“在沙漏和枯叶之间,我不想同精神打交道,我要的是无常,我想做孩子和花”,即使身在人群仿佛藏在一片太平盛世中却差点落下泪来,我后来说,我是真的想做孩子和花,及至冒出莱昂纳德.科恩的这么一句,“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悲观主义者站在那里担心下雨,我却早已淋得全身湿透。”又忽然平静了,有点大雪漫过疮痍的尘埃落定。
“我不以孤独为荣,但我以此维生。”大约人就是在很多这样的时刻遇到一些话,误以为又多了解了一些自己,因着这分了解平添了倚仗,征途也好跋涉也罢行走起来就生出还有同伴的安稳,孤独是孤独,而孤寂又是另外的一个词了。
因此种种,我最觉得瘆人的是“绝望”二字,我也最怕那些生活中透不过气看不到光的日复一日努力的生存生活却不过是在煎熬的日子,“我抑郁”“我焦虑”“我长久以来睡不好”,这三组高频词几乎让我想放弃手机了,因考了心理咨询师,仿佛成了友圈中的一根稻草,他们向我求助甚至是在求救,而我束手无策。
不是谁严重到硬是需要专业咨询师,而是大家都认为自己过得没那么好,如同处在一条飘摇的船上,海上没光还风浪四起,不知何处有暗礁也不知道何处才有陆地。
我不知道是该和大家一起多体味体味“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故当常念一二”,还是应该打破一些不合时宜的幻像,回到本来的生活里来。
如今的信息无孔不入,不论好坏无关真伪正确与否,如同奢侈品包包饰品护肤品化妆品频繁出现在触手可及的一切视野中,于是理所应当那才配得上自己,因此平添多少烦恼耗费多少精力?
人家奢侈品的定位本来就和广告里的明星一样,一整间衣帽间起码一墙都是包,并不是给为了追逐奢侈品陡生各种负面情绪的另外百分之八十的人群的,衣物饰品口红包包向来都是锦上添花的存在,锦都不够添的究竟是花还是恼?
同理,公众号里的完美丈夫人设、完美爸爸人设、别人家完美孩子的人设,以及完美婚姻完美家庭等等等等,我不否认真实存在,但这更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有杨绛这样的女子才有钱钟书那样的男子,才有他们那样的婚姻,那是传奇,可以向往,但是以此来要求对方那就是生活中的妄念。
所以,当公众号还有各类综艺节目一片有了爸爸的高质量陪伴如何如何时,多少妈妈焦虑得一回头自己家的爸爸一无是处简直不堪为父,当初选人结婚的时候自己瞎了眼?还是当初好好的男孩跟你相处几年变了异?你自己做妈妈又做到了某种教科书级别吗?
我经常想,若少了公众号的完美宣传,片面解读,不生比较之心,寻常的家庭生活会幸福和乐很多,妈妈爱孩子的心可鉴日月,父亲的心一样,不能因为表现形式没达公众号或者自己臆想中的标准,就抹杀爸爸的一切用心。
因着一些妄念毁了本该拥有的喜乐,甚至家庭氛围因此受影响反而是对孩子最大的伤害,毕竟拿煎鹅肝的标准来体会辣椒炒肉,有点不合时宜。
冯唐的父亲话少,他能从一杯热茶里体会到父亲浓厚的爱,我爸没在我回家的时候泡杯热茶就是不爱我了?而我爸是这世界上唯一那个说我饭吃少了,这么瘦,多吃点别乱减肥的男人,我因此体会到了如冯唐一般的父爱。
又及完美男人完美丈夫人设让多少女人在婚姻中添了怨念?我最不理解的就是拿别人家的幸福模型来套自己的生活,世界上没有相同的两片树叶,亦没有相同的两个指纹,为什么对生活的要求就非得雷同才能证明点什么呢?
我曾经一样生过妄念,恰是自己不理解的作态。身边有对堪称模范的夫妻,表哥对表嫂在生活中的关心可谓无微不至,表嫂一壶开水都拎不起,衣服洗好会要表哥下班回家来晾,外能挣钱养家家境富裕归家还对妻子疼爱如此,我们家的先生洗衣机都不会用衣服也不会晾,我这过的什么日子?有次表嫂带孩子回长沙玩,我先生开车陪同,嫂子跟我说,你们家的真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一点不耐烦。这点你哥就做不到。
那一刻我真是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人又不是机器可以设定标准,各自体会各自的好才是根本,十指尚有长短,人人有优缺点,婚姻里的表现形式各异,何必追逐别人家的优点反而忽略自己家的好呢?
至于对孩子的要求和期望就更是焦虑来源了,新名词新概念充斥朋友圈,却多的是一知半解的断章取义,“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很多概念没理解透,没理解根源,甚至水土不一结果都会南辕北辙,本质上则本末倒置。孩子从来不是被什么概念理念教育的,是被父母的言传身教整个家庭氛围滋养出来的。
我们的父辈祖辈甚少说教,也完全不懂还有什么高质量陪伴,原生家庭,学习敏感期等等等等,我们回头来看他们身上的坚韧、勤劳、乐观、宽容,哪一样不是为人处世的根本态度?而我们对祖辈父辈什么时候又少了该有的孺慕和敬畏?至于我们是成人还是成虫,早就知道20岁之前的容貌靠父母遗传,之后一切靠自己造化。
且说成人成龙还是成虫,难道只有财富房车社会地位才是成功象征?
我恰恰认为,我的父辈祖辈在当初各自的社会环境里,能好好的活下来,活得问心无愧,家庭和睦,子女成人就已经是莫大的成功了。
这些朴素的道理放在今天难道不依旧是最基本的生活的道理吗?
都熟知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认为养育孩子甚至自己成长也就是这些根本,这句话出自《增广贤文》,而后面还有一句是“钝鸟先飞,大器晚成。”
当然,除了家庭生活,我们赖以为生的社会大环境才是最大的焦虑来源,油价又涨,房价该怎么搞,节后央行“放水”,股市暴跌,和美国的贸易战,空气质量,疫苗有假,转基因阴谋,娱乐至死,种种种种,桩桩件件似乎都是国家大事,但是“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如同,小女喜欢吃草莓,草莓本身是种营养丰富的好水果,而我却已经不敢多买给她吃了。再如,曾经帮忙在香港代购书的小姐姐,如今代购的是曲奇饼干和护肤品。又或者,公众号微博越来越多的文章显示“该链接已被作者删除”。
有个闺蜜是做生意的,曾经小有成绩如今身家依旧却觉得朝不保夕,焦虑、睡不好已经开始频繁出现在我们的聊天记录中,少年时候她很喜欢三毛,我说我说说三毛第一篇文章刊登前的故事好不。
三毛那个叛逆孩子十来岁就辍学喜欢去坟地里呆着还动不动自杀,爷爷身居高位本来富甲一方,老爸名校毕业也是英才一枚事业可期,可是一不留神家财被蒋介石政府收了个干净,辗转到了台湾就靠伯伯爸爸当律师养活读书的八个孩子,经济上真有点捉襟见肘过得很是艰难,这么一个背景下,十来岁的三毛不肯去学校唯独喜欢看书,三毛老爸就帮她搜罗书籍,下班回来陪她读国外小说,老妈就在街上找英文漫画,怕她烦闷还送她去学插花呀钢琴呀画画呀各种,但凡三毛有点感兴趣的苗头,一家人就挖空心思送她去学,但凡觉得无趣说不去就不去罢。直到三毛有天对画画又来兴趣了,可想拜的那位老师是国民党高官的儿子,人家年纪轻轻学识才情俱佳不随便收学生的,张爸爸只得托尽关系耗费钱财总算送了进去,画画依旧没画出什么名堂,三毛又抑郁低落各种不爽之时,拿了篇自己写的文章给了老师,老师将文章寄给了白先勇,然后这篇后来再读委实不怎么样的文章刊登了。于是,三毛没那么抑郁开始上桌吃饭了,于是,一家人总算暗暗舒了口气了,于是,就有了后来三毛的文字和画。
三毛是三毛,难得再复制一个,但是如果没有这对父母必然没有后来的三毛,若说社会背景环境局面,我们今天比之当时还是要安稳几分,而张父张母的行事作风真值得我们瞻仰膜拜,外在境遇一己之力很难改变丝毫,历史洪流裹挟的是整个历史包含我们每一个人,而我们能做的要做的无非还是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钝鸟先飞,大器晚成。”
不管外面天色几何,我们持着父辈祖辈的传承,坚韧、勤劳、乐观、宽容的态度生活下去,是错不了的,也是没必要过度焦虑的,毕竟焦虑于事无补。
我妹从小就是个有些纠结的性子,楼上有人走动她会睡不好,而我是着火了没灼到痛都不会醒的,她只要一跟我联系满屏都是焦虑,抑郁,各种不如意事各种烦忧,她真不是故作呻吟,但我即使是亲姐也无药可解,只得说,多读点书,去多读点书。
用村上春树的说,“如果环顾自己周围的状况,认真思索那些不自然的现象、矛盾与欺瞒,直接去追究那些无法认同的事,我很可能会被逼入绝境,饱尝艰辛。”
“假如一味从自己的观点出发凝望世间万物,世界难免会被咕嘟咕嘟地煮干。人就会身体发僵,脚步沉重,渐渐变得动弹不得。”
“换句话说,一旦将自己的存在托付给别的体系,世界就会变得立体而柔软起立。人只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是具有重大意义的姿态。”
寒露气温开始下降,而后一天冷过一天,直至小寒直至大寒,直至立春,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我们是人类,不过是大自然的物种之一,我相信背后蕴藏的规律亦是暗合着大自然的规律的,有周而复始,亦会有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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